眼前的景色令冷彬彬歎為觀止,沒有一個詞能夠描述當前所處的環境,因為他什麽也看不見,但是腳下的地卻在顫抖。
他不知道自己落了多深,反正下降了蠻久,他有點兒想吐,好不容易腳著了地,有了腳踏實地的安全感,地麵卻還在時不時的晃動,他覺得腦漿子在頭頂的殼裏麵亂竄,有些神誌不清。
摸著黑朝四麵走了走,終於摸到一堵凹凸不平的牆壁,牆麵粗糙有些剌手,很不舒服。手伸進袖子裏掏了掏,找出一小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點著,單手護著這微弱的光,朝前麵看了一眼,不看不要緊,這一看,竟發現有兩個手掌般大的眼睛正盯著他。
下意識的,冷彬彬手一抖,甩滅了火折子,往後退了幾步,地麵顫了顫,他就倒在了地上,連大氣也不敢喘。
不知什麽東西從背後攀上他的肩膀,繞上他的脖子,越勒越緊。冷彬彬雙手攥住脖子上的東西,卻感覺濕淋淋的東西沾滿了雙手,急促的喘息中聞到空氣中彌散的血腥味。
冷彬彬麵色蒼白,額頭上已經布滿了一層薄汗,一手撕扯著脖子上的東西,另一隻手去夠褲腿上匕首。利刃在握,說著就向自己脖子上的東西砍去,卻被一枚飛刃擋住,擊飛了手中的匕首。
銅鐵碰撞的“鏗鏘”之聲就像一盆冰水滲入冷彬彬的大腦,一切幻覺全部消失,四周不再黑漆漆的,晃動的感覺逐漸減弱直至消失,自己握著脖子的手失了力量,瞬間恢複了順暢的呼吸。
他這才察覺出來自己是在閻王殿二層中了毒,產生了幻覺,當時看著那一堆枯骨,根本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回憶猶如洪水猛獸般席卷而來,就像許多年前,他爹中了箭傷,血流不止,卻依然挺直了背坐在席上,衝他擺了擺手。他躺在地上仰著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聽見有腳步聲緩緩靠近,才側過一張蒼白的臉。
一位女子緩緩靠近,麵色冰冷,一身黑袍之下依然蓋不住優美的曲線,一雙修長的腿若隱若現,冷彬彬下意識地別過臉。
女子將墜落在地上的彎刀匕首拾起,纖細的手指撫過刀柄處精致的紋路:“想不到我的幻淚居然在你手上。”她輕笑了一下,“你這一刀下去可就沒命了,不過倒也省事兒,這不就在地府呢嗎,不用在外麵排隊等著投胎了。”
冷彬彬掙紮著站了起來,鞠了兩個大躬,眼睛卻閉得死死的,說出來的話也是語無倫次:“姑……姑娘,實在抱歉,這匕首是從一位朋友那裏拿的,不知道是有主人的,現……現在就物歸原主吧。”
女子看著他的樣子覺得好笑,朝他走近了兩步:“這叫什麽物歸原主,還少了一部分。”
“啊?”冷彬彬睜開眼,本想看看匕首是不是被他弄壞了,卻看見女子姣好的麵容離他隻有一掌寬的距離,嚇得迅速後退了兩步,貼在了牆根上。
女子又逼近了兩步,眼睛向下瞟了瞟:“我是說那個。”
冷彬彬腳跟離地,恨不得把自己砌進牆裏,耳根已經紅透:“什、什麽?”
女子彎身將冷彬彬腿上的刀鞘摘下來,眼梢上挑,笑意已經漫上雙眼:“呆子,不給我刀鞘,難不成你要我一直在手裏握著嗎?”
“啊……對不起對不起……”
女子嘴角含笑,將幻淚別在腰間,轉身離去,她輕輕數著步子:“一、二、三……”
“等等!”冷彬彬追了上來,整張臉都透著紅,“那個,此處很危險,我、我實在不能讓你一位女子獨自身處險境。”
“真的?”
冷彬彬迅速點了點頭,摸了摸發紅的耳朵:“在下冷彬彬,敢問姑娘姓名?”
女子淺笑:“司舞袖。”
這時冷彬彬才注意到所處的地形結構,四麵是凹凸不平的牆壁,上麵還帶著或大或小的窟窿,幾盞燭光懸在壁上,發出來的光微乎其微,但也比一片漆黑要強上很多。相比較牆麵來說,地麵就光滑了很多,是由一塊塊較大的岩石麵拚接起來的,上麵隻有一層薄薄的沙石,似乎是從牆壁的窟窿中掉落下來的。
冷彬彬走到之前看到巴掌大眼睛的地方,卻發現什麽都沒有,和旁邊的牆壁沒有什麽異同。
司舞袖從腰間拿出一把直刃匕首,在洞壁的窟窿裏一下下地挖掘著,然後將腰間的一瓶小銀壺放進洞窟,便聽到水滴砸在金屬底端的聲音。
冷彬彬被她的動作吸引,試探性地往過靠了靠:“我竟然沒發覺洞壁裏有水。”
“水擠壓在裏麵,不流通,自然聽不到聲音,敲鬆一塊洞壁產生位移,才會形成水流。”
隻是說話的功夫,銀瓶中已經接滿了水,司舞袖將瓶子遞給冷彬彬,“你體內餘毒未清,這水能解幻覺。”
冷彬彬遲疑了一下,接過銀壺,撓了撓頭:“謝謝。”
女子看著他紅透了的臉,笑了笑:“我想你也應該是在上麵中了毒,產生了幻覺吧。剛剛你自己掐著自己的脖子,另一隻手就要拿幻淚紮進脖子,場麵真是有點兒嚇人呢。”
冷彬彬的臉變得更紅:“在下……多謝司姑娘的救命之恩!”
司舞袖邁著步子挨近了些許,纖細的手指在他瘦削的肩上輕輕地點著,眼波動人:“那你怎麽報答我?”
冷彬彬雙手握著瓶子,猛地雙手抬高,將水全部倒進了嘴裏,毫不意外地嗆到了,咳了兩聲。
“真是個呆子。”
司舞袖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回憶起自己在潛入閻王殿第二層的時候,就已經察覺空氣中有毒性物質,可以導致幻覺,所以很快就閉氣了,但是她沒有想到二層的地麵居然布滿機關。她如蜻蜓點水般落在中間,卻被移動的磚塊卡住,毫無征兆地掉進了洞窟。掉落至底後,她發現底部是個封閉的密室,本想從牆壁上的凹洞中找到出路,卻意外發現了暗藏在裏麵能夠解除幻覺的水,從來時候的路出去,是不太可能了,於是喝過水之後又開始找其他出路。
牆壁不行,就幹脆在地麵尋找,她多年的職業習慣培養了源源不絕的耐心,一寸一寸地排查著,終於在一塊岩石地麵上找到一處暗格。
突然,一個人從上麵墜了下來,單薄的黑色外袍已經被粗糙的岩石壁刮壞,瞎子一樣在四處亂摸,微弱的燭光映著那人白皙的臉,一雙黑亮的眼睛中透露著一絲不安。
司舞袖玩味地看著那人像看到什麽猛獸般跌落在地上,一動不動。
胸腔中的跳動是本不該不屬於她的速度,下意識的,她從懷中摸出一枚飛刃擊落了那人手中熟悉的匕首,心底的一絲柔軟緩緩展開,嘴角帶笑:“想不到我的幻淚居然在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