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冰水劈頭蓋臉地澆在了雲慎的腦袋上,嚇了他一激靈,眼睛中本來帶有的一絲睡意的朦朧,全數變為殺人的憤怒。
他站起身來,盯著麵前拿著水桶,顯得格外局促不安的人:“你有病嗎?”
“不不不是,我進來看見你在那兒躺著一動不動,以為你被熱死了。”回答的聲音帶著那麽點委屈,再加上這一副陰柔的麵容,單薄的軀體,更加讓人心生憐憫。
“冷冰冰,你的名字果然符合你的行為,真是要凍死我,好樣的。”
“……”冷彬彬舔了舔嘴唇,思想掙紮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糾正了他,“彬彬,不是冰冰。”
冰水順著褲管滴落在地上,沒一會兒就幹了,雲慎並不想和這個單薄的人間通靈者計較,他把外袍脫下來,擰了擰水,搭在牢門的木杆上,等著下一波熱浪的到來。
“喂喂喂,你別脫褲子……”
“還不稀罕讓你看呢,轉過去!”一陣悉悉簌簌的衣料摩擦過後,這地獄的火海就是夠勁兒,他全身上下都已經被烘幹了,伸手拿過搭在欄杆上的外袍,低頭係上衣帶“你怎麽來了?”
冷彬彬捂著臉扭過頭,從指縫間依稀能看到他眼睛中帶著些許不甘,但是臉龐還是被火光映得通紅:“還不是因為你們,我自然是來這裏受罰。”
雲老板搖了搖手指,嘴角上揚:“這個鍋我可不背哦,是你自己說我們幫你找到了小鈴鐺,你作為報答才帶我們來鬼界的。”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小鈴鐺呢,又丟了?”
冷彬彬見他穿戴整齊,放下了捂在臉上的手,聽見了鑰匙串細微的響動聲由遠及近,他也學著雲老板的樣子微微一笑:“來了。”
灰毛小狐狸把頭探進來,口中叼著一串鑰匙,冷彬彬蹲下拿過鑰匙,在鎖孔擺弄了一陣,一聲輕響,衝雲慎招招手:“走吧。”
雲老板其實有些不情願,他覺得這兒挺好的,既暖和又舒服,於是在門邊猶豫了一下。
“別擔心,我不會放下你朋友不管的!”冷彬彬拍了拍他的肩膀,覺得他是重情重義的好人,一雙黑亮亮的眼睛中充滿了敬意。
雲慎張了張嘴,卻突然聽到一聲嘶喊,像甘靖誠最東邊集市裏傳來的殺豬叫,他掏掏耳朵:“冷冰冰,這兒還有烤豬賣?”
抱著灰狐狸的單薄男子看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動:“那是在用火鉗夾斷犯人的手指,然後在把斷手放進火盆……”
“好了別說了,道長他們關在哪兒?”雲慎低頭看了看自己修長白皙的雙手,急不可耐地打斷了他。
還沒等他們找到道長和阿金的牢房,就被巡查的鬼卒發現了之前他們逃脫的空牢房,瞬間便聽到四麵八方匆促巡查的腳步聲。
他們左拐右拐躲避各方巡查的視線,在一處暗影停下來躲著。
“你不是進來過很多次,對這裏很熟嗎?這就是你的營救計劃?”雲慎喘著粗氣,壓低了聲音。
在黑暗中看不清冷彬彬的表情,語氣卻還是帶了那麽點兒委屈:“不可能啊,牢房總共就這麽多,幾乎每間我都進去過,不可能沒有他們啊。”
雲慎拍了拍他的肩膀,黑暗中也能看見兩個亮晶晶的眼睛:“沒想到如此單薄的你,犯過的事情還不少啊,果然人不可貌相。”說著還發出“嘖嘖”的感歎,就差為他鼓掌了。
冷彬彬臉龐發燙,小聲道:“其實我們做的行當是違反鬼界的章法的,但是我的家族為鬼界帶來了不少的金錢交易,使之迅速發展,所以就抓緊來做做樣子,一般還未等用刑我就逃出去了,鬼卒有時候撞見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你的臉豈不是就是一張免抓令牌,那你跟著我跑什麽?”
“我不是在幫你……”
“你去把他們引開才算對我最大的幫助好麽,冰冰兄?”
“哦。”冷彬彬一隻腳跨出了陰影,小心翼翼地跑了出去,彎腰靠著牆邊的陰影走。
雲慎探出了頭,使勁壓著聲音才沒讓怒吼穿破天際:“你得讓他們發現你,引到那邊去,我才能逃啊!”
雲老板又在陰影裏蹲了一會兒,確定所有腳步聲都朝冷彬彬那邊過去了以後,才緩緩探出頭,四顧巡視了一下,眼力很不錯的他看到了通道盡頭一個單薄的黑影在向他跑來,他單手圈在嘴邊,朝著對麵壓低聲音問了一句:“怎麽樣,鬼卒甩開了嗎?”
黑影衝他擺了擺手,邊跑邊喊:“我覺得我還是得回來告訴你一聲,這塊兒沒有其他牢房了,你的朋友們要麽被轉到別的地方了,要麽就自己先逃走了!”
雲慎僵了一下,眯著眼看著那個黑影離自己越來越近,後麵還跟著一群提著長槍的鬼卒。
死了算了,這是雲老板的第一反應。
他沒有回應冷彬彬,隻是迅速轉身進了下一個通道,黑暗中突然一隻手從後麵捂住雲慎的嘴,往後一帶,壓在後麵的牆上,然後後麵的牆就轉了一個圈,身體也跟著轉了過去,滾入了另一個黑窟窿裏,此處竟暗藏一個石門。
雲老板倒在地上,此處黑漆漆的,就算再好的眼力也看不出所以然來,嘴還被捂著,他不敢動,隻是身後的懷抱讓他有些熟悉,給了他一點點心理上的安慰。
突然一個小火苗亮起,他這才依稀看清了還有一人倚在黑漆漆的洞壁上,手裏拿著蠟燭。
雲慎掙紮了一下,背後之人鬆了手,他立刻站了起來,朝後踢了過去,卻被輕鬆躲過,他咬著後槽牙:“你倆要是想嚇死我就直說。”
阿金甩了甩手中的蠟燭,在空中轉了一個圈,又安穩地落在手中,忽明忽滅的閃了閃:“我們在此恭候多時了,你可真慢啊。”
“虧我剛才還有那麽一點仁慈之心,想要去救你們。”
“哼,等著你,怕我們早就被火海燃成灰燼了。”
楚子安抖了抖外袍,打斷了他們即將展開的無休止的鬥爭:“聽過路的鬼卒說冷彬彬與你關在一間牢房,怎麽沒和你一起?”
“別管他!反正他也死不了,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