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短腿還在抽泣著，被楚子安抱在懷裏，伸出一根小手指，指了指不遠處的房子：“他就在那個房子裏麵。”然後弱小的身軀在道長懷裏扭了扭，掙脫了懷抱，往後退了兩步，顯得小心翼翼：“唔……他就在這裏，你們進去就好了。”然後扭頭就要跑。
雲老板擋住他的去路，一手抓住他的衣領，往前提了提：“小鬼，又想耍什麽花樣？”
兩隻小短腿撲騰了兩下，聲音又尖又細：“放我下來，我不去我不去！他會吃了我的！”
鑒於之前小乞丐的種種行為，雲慎絲毫憐憫之心都未生，拉著他的衣領一步一步走向房子。
一人聞聲從這裏唯一一個沒有漏洞的房子裏麵走出來，瘦弱卻挺拔，身上隻披了一件單薄的黑色外袍，仿佛一陣微風就能把他吹倒。此人麵上掛了一張紅白相間的麵具，隻能看見兩個黑亮的眼睛：“啊呀，小鈴鐺回來啦，快到我這裏來。”瘦高的男人聲音很溫潤，衝這邊招了招手。
雲慎一怔，手上的力道也鬆了，小乞丐一滑，掙脫了禁錮，躲在離得最近的阿金身後，聲音軟糯：“老爺救我！”
阿金向來不是什麽心軟之人，甩了甩腿上的團子，衝對麵的男人喊了一句：“快來把這煩人的小鬼領走。”
眨眼間，黑衣男子已經到了眼前，還是隻看得見一對黑亮的眼珠子，看不見全貌與神色。阿金驚詫他的速度之快，神經緊繃了一下，然後伸出腿抖了抖，上麵掛著一個緊閉著雙眼的肉團子。
黑衣男子伸出手彎腰把團子提起來，抱在懷裏，語氣還是一樣地溫柔：“你們是來打探如何去鬼界的吧？跟我來吧。”
眾人沒敢動。
黑衣男子回首，黑亮的眼睛中沾上了一些笑意，然後騰出一隻手把麵具摘下來，是一副十分溫柔俊逸的麵孔，他揚起嘴角，笑了笑：“這麵具就是用來唬人的，你們幫我把小鈴鐺找回來，理應感謝才對。”
“你是真的通靈者嗎？還是這個什麽小鈴鐺又再騙我們？”
渾身上下散發著溫柔的男子點了點頭，一隻手按住小鈴鐺，慢慢地，懷中的小乞丐竟變成了一隻灰色的小狐狸。
雲老板張了張嘴：“你！”
“我叫冷彬彬，是這一帶的通靈者。小鈴鐺是我在林子中發現的一隻奄奄一息的灰狐狸，反正我孑身一人，就把他撿回來做個伴，隻是他生性頑劣，最是喜愛修行騙術，這次化成小乞丐，險些連我都未識破，若不是這位仙人抓著他露出了狐狸尾巴，我還不知道去哪裏找他。”自稱冷彬彬的黑衣男子弓起手指敲了敲灰狐狸的腦殼，低聲淺笑，一雙亮黑的眸子更加有神。
雲老板自從那個大漢村回來以後，就害怕別人管他叫仙人，此時聽到自己的名字又抖了三抖，道：“你與天上沒什麽過節吧？我不管背鍋哦！”
冷彬彬笑著搖搖頭，繼續轉身向前走去。阿金跟在後麵，語氣玩味：“你這個名字倒是別致。隻是從外人對鬼神庵的描述來看，閣下可不像是一個通靈者。”阿金害怕雲慎等會兒納過悶兒來發現自己說的與實際情況不符，冷不丁再來那麽一扇子，他可不保證自己每次都能躲過去，雖然雲慎的仙力微弱的可憐，可是扇子確是一把頂好的扇子。
黑衣男子沒回頭，但隱約可以聽到他輕柔的笑聲：“啊……這個。”他敲了敲脖子上掛著的白紅相間的麵具，“名字，衣服，麵具都是在盡量去迎合外麵的說辭。其實鬼神庵隻不過是我們的家族產業罷了。前幾輩的時候，通靈者在人間的勢力比較大，在人間和鬼界如魚得水。畢竟是跟鬼沾邊的買賣，為了襯托氣氛，才傳出了鬼神庵，滅神的一係列胡扯。”
“那如今見你身形單薄，家境窘迫，可是生意不景氣了？”雲老板不知從哪裏拽來了一根野草，叼在嘴裏。
冷彬彬還是笑了笑，並未把雲慎的嘲諷放在心上：“不怕各位笑話，確實是這樣的，經過幾代凶神惡煞的宣傳後，我們家族的人就開始找不到伴侶，子嗣越來越少，已經撐不起整個家族，再加上神婆組織的興起，通靈者就完全被大家遺忘了，為了挽回尊嚴，我也是做了不少努力，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太過了些，依舊沒有什麽人上門。”說罷溫柔的臉上多了幾絲愁苦。
“所以你就讓大家來城西這麽破敗的地方投請願書，還帶了這麽個不人不鬼的麵具，都是為了增加神秘感？”雲老板吐出狗尾草，對他的經商之道很是不屑。
冷彬彬並未回話，伸手撥開一叢雜草，露出一塊半人高的石碑：“到了。”
眾人還來不及反應就迎來了一陣天旋地轉，再睜眼，四周景色已經改變。
“這是……鬼界？”一團團錦簇的燈火映在雲老板的眼睛裏，喧囂的街道，林立的商鋪，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
“搞毛啊！這不就是夜晚的甘靖誠嗎！”
阿金兩手揣在袖子裏，用胳膊肘捅了捅雲慎，朝一個方向努了努嘴：“諾，那不是雲良閣嗎？”
雲老板側頭，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樓台聳立，雕梁畫棟，如此奢華，是它的雲良閣沒錯：“那個冷冰冰呢！這不會是他的幻象吧！”
楚子安單手畫了一個符，卻迅速消散於空中，搖了搖頭：“不是幻象，此處雖已經極力掩蓋，可還是陰氣旺盛，眾鬼雲集。”
消失了一陣的冷彬彬又迅速出現在他們麵前，臉上充滿了歉意：“啊呀，抱歉，我忘記自己在陰間行走的速度是常人的五倍，竟不小心把你們甩在了身後。怎麽樣，鬼界還是很漂亮的吧？”
“你白天看不到甘靖誠長什麽樣子嗎？”雲慎覺得這人是不是傻的。
“嗯嗯嗯，看到了我很喜歡，就是我向鬼王推薦了甘靖誠的圖紙，讓他修築成這個樣子的。”一雙黑亮的眼睛透露著些許光芒與期待。
雲慎壓住腰間的折扇，隱忍地收回了手，他選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