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慎覺得這幾日毒發忍得很沒有道理,忍耐了半天,結果全都是無用功,合著這個臭道士全都知道,於是拍開道長的手,眉頭皺得更緊。
楚子安看見他的手揚起來,在被拍到之前就收了自己的手,隱於袖中,微微發笑:“今日便是第四日,看到你這般活力,基本可以斷定這個毒並不致死。”
雲慎撲了個空,臉色更加難看:“隻是害怕還沒等毒死我,先疼死了。”
“上次由於我體力不支,昏了過去,還要感謝雲老板把我背回客棧。”
“何止是背回了客棧,我還賣了最喜歡的一身衣服讓一輛牛車拉我們回到甘靖誠,可惜守衛嫌牛車不夠檔次給攔住了,我隻好又拖著你從城牆邊走到城中心,真是累死我了。”
天邊透出一絲光亮,和煦的陽光灑在二人身上,雲老板漸漸有了一些暖意,早起的困意也上了頭,下意識地又裹了裹外袍。
楚子安隻當他冷,脫了自己的褂子披在雲慎肩上,往胸前拽了拽,道:“你身體抱恙,還是不宜過於操勞,找十月的事,就放心交給桑落他們吧。”
陽光映著楚道長棱角分明的半張臉,顯得更加溫柔深邃,雲慎心中一動,道:“你當真不知道我為什麽來?”
“我知道。你不想我因為你的傷再去冒險,但是光靠小白的藥也隻是治根不治本,況且按照毒發的速度來看,小白的藥可能也已經失效了。”楚子安微微歎氣,垂下眼簾,“隻是我的能力不足,即便竭盡全力也不能拿出解藥,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雲老板覺得自己簡直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罪人,明明是他自己手無縛雞之力,一點和大漢反抗的能力都沒有,還屢次把道長帶進坑裏。什麽是大度,什麽是真正的修道之人!雲老板這次算是體驗過了,就是像楚道長這樣不計較他人過失,還自己背鍋的偉人,實在可敬!於是,他伸出爪子拍了拍道長的肩膀,笑道:“道長,雖然能力不足,但是能夠進行自我反思,這就是你的過人之處,不必灰心!日後勤加修煉,別說那幾個大漢,就算是六界的妖鬼神魔也鬥不過你!”雲慎收回爪子,兩手在胸前搓了搓,又道,“嘿嘿,隻是現在靠你的修行進度還不夠,我的毒確實得加點緊,等你練成絕世神功,恐怕我也沒命看到那一天了。連小白的醫術都解不了我的毒,我估摸著得趕緊回天庭看看了。”
單純的楚道長可能沒想到他隻是單純的客氣一下,卻迎來了雲慎的八百句鼓勵,所以沒能想出什麽良計,隻好示意他繼續說。
雲慎吞了口唾沫:“雖然我總說你是引仙橋墜落之人,但你確實不是。”
“我知道。”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你應該驚訝!”
“哦?我怎麽不是?”
竭盡全力配合的楚道長甚得雲老板的歡心,口若懸河地分析了一遍後,得意洋洋:“你真是我見過最無聊的人了,基本上,要麽沒人配合我,要麽不能安靜聽我講完他們知道的故事。如此能忍之人,我覺得你將來必成大器。”
“……”這回楚道長真的不知道接什麽,為了照顧病患,他真的已經非常努力了。
許久過後,雲老板終於說出了重點:“我一定要找到墜橋之人,重返天庭,根治這個煩人的毒。”
天色已經完全變亮,楚子安微微側身,背對著陽光,看不清表情:“如果不久之後你找到了你要找的人,上了天庭,可還會再回來?”
雲慎沒考慮過這樣的事兒,他做了引路小仙很多很多年,久到忘了自己的年齡。從他擁有記憶時,就是一個人在那兒了,隻有在他引路的時候,才會和每一個飛升的人聊上一會兒,問東問西。直至阿柳的幻化才顯得他沒有那麽孤單,雖然每每下凡喝酒時,看慣了凡間種種分離舍別,也勘破許多人情世故,但他依舊不能理解凡人的種種不舍與糾結。可如今他想到回到天上一天可能人間就已經物是人非,一絲從未體會過的苦澀情緒漫上心頭。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然後笑了笑:“天上可能不會有你這麽好的廚子。”
楚子安微微一笑:“好,我等你。”
阿金走出客棧的大門,伸了伸懶腰,看見日頭下站著的二人,側身倚在外欄上,道:“楚道長好本領,這樣一頭懶豬都能讓你弄早起了,佩服佩服!”
“殺千刀的王八,伸懶腰也摘不掉龜殼!”雲老板呲牙咧嘴,他也就能打打嘴炮。
楚道長迅速退出戰場,與門口的阿金點了下頭便走進屋子,進了別人客棧的後廚,不一會兒,香味便飄了出來,門外打口水戰的二人自覺結束戰鬥,一齊走進屋裏用膳,許多其他的客人也被這桌的飯菜吸引,聞味前來,但都被他們打了回去,再也不會有其他時候能讓雲、金二人如此齊心協力了。
解決早飯後,兩隊分別出發了。
春兒雖然已經克製了自己的情緒,但不免還是有些焦躁,腳下一點,便竄了出去。雲老板哪裏跟得上,桑落隻好到鎮上給他租了一匹馬,可是這匹馬脾氣大得很,安撫了半天,雲慎才安安穩穩地坐上去,一個“嘚兒駕”竄出去數十米,追春兒是能追上了,可是差點把雲老板嚇成失心瘋,真是拚了這條老命。
雲慎不白遭半天的罪,終於在一處密林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如風一樣迅疾的春兒說停就停,從一根樹杈上取下一片衣襟,聲音微微顫抖:“這是他的。”
雲老板不得不讚揚酒精之間的愛情,這就是一塊破布,連上麵的基本紋路都看不出來,春兒就那麽輕輕一撚,湊近看了一看便知道是她男人的,可是他不敢質疑,隻好佯裝開心道:“哈哈哈那太好了,我們隻要順著這條路走就一定能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