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夥不人不鬼的農夫發現楚子安的時候,看見他正和另一個人躲在石頭縫邊兒上聊得火熱,當即舉起手中巨斧,朝二人劈了過去。
眼尖的雲慎自然看到了,往後一仰倒在地上避開斧鋒,麻溜爬起來一點兒都不敢含糊,然後拽起楚子安的袖子就開始跑。雲慎逃跑的功夫是一流的,可是受了傷的楚子安就顯得有些吃力,然後從雲慎手中拽回袖子,汗水濡濕了額前的碎發,衣襟上也粘了幾片發黃的草葉,如今早已被鮮血染紅,喘氣:“這樣跑都得被抓住,你走這邊,我去那邊。”
“繞過前麵那片樹林,還有不遠就能到達客棧,你去那邊是要做什麽?”雲慎是不能輕易允許這個出色的廚師這麽快就死掉的。
楚子安劍尖指地,撐著自己的身體,呼吸稍稍平緩:“怕是你記錯了,昨夜我們帶著十月可是走了好幾裏路才找到客棧。”
對於路癡程度,雲慎自己都感到害怕,驚訝了一下後拽起楚子安胳膊就開始狂奔,一串語句被呼嘯的狂風吹得粉碎:“別廢話了,趕緊跑吧!”
狂奔了一陣後,楚子安已經半死不活,值得慶幸的是他們成功甩開了那群人,但是最為要命的是他們迷路了。縱然是楚子安再好的脾氣,也一句話都不想和他說了,默默靠坐在一棵樹旁調養內息。
在無數次嚐試失敗後,雲慎終於安靜地坐下開始反思自己。然後,睡著了……
沉睡中,他又回到天上自己簡陋的小窩棚旁邊,阿柳扇動著幾根慘淡的睫毛,把他珍藏的酒全都摔個稀巴爛,剛要發怒,場景便是一轉,他看見楚子安從引仙橋上掉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支離破碎的身體就像被摔碎的酒罐。
等雲慎睜眼的時候,楚子安還是像之前一樣靠在樹幹旁,臉色慘白。一個激靈跳起來,拍了拍他毫無血色的臉:“喂,你可不能死!”
被拍者歎了一口氣,緩緩睜眼,從懷中掏出幾個野果,聲音沙啞:“先湊合吧。”
雲慎皺眉,難得正經:“你的傷可不能湊合,我們得趕緊出去。”
“我已經看過了,是個迷陣,陽光透過斑駁的樹林陰影,錯落有致,會使人產生幻覺,從而走不出這個密林,等到晚上再試試吧。”
“可你……”
“不用擔心我。”楚子安緩了一會兒,又道,“也請相信我。”
相對無言了一陣,剛剛的夢境太真實,楚子安破碎的軀體又那麽清晰,雲慎不禁多看了他兩眼,不免心中有些膽顫。
楚子安像是感受到注視,依舊閉著眼:“有話說?”
“你真的不記得從引仙橋上掉下來的事情了?要不你把我抓回去吧,挨兩鞭也沒什麽的。你知道我這個人向來沒什麽臉皮,可是這件事確實對我造成了心理陰影,你是不是故意來報複我的?”
閉目養神的人嘴角微微彎起,輕笑了一下。
但是,這抹淺淺的微笑在雲老板眼裏就變了味兒,妥妥的嘲笑沒毛病,他不敢反抗,自尊心因此受到了不小的傷害。
太陽緩緩落下,直至最後一絲光亮也被淹沒,楚子安生龍活虎地站了起來,目光如炬,步伐穩健。
“道長,你是不是背著我吃了野味?”
楚子安沒理他,徑直穿過幾根樹杈,用他隨身攜帶的大寶劍斬出一片天地。
雲老板很是沒有眼裏見兒,不去幫忙反倒暗自嘀咕,這道士膨脹了,人也變得難以相處了,這世道怕是要變了。
一路上,楚道長拿著自己心愛的大寶劍披荊斬棘,穿過重重迷霧,終於在深更半夜時分搖搖地看到遠處幾點星火。嗅覺敏銳的雲老板甚至還聞到了一絲酒香,已經急不可耐地向前奔去。
果不其然,雲慎掉入一個大坑,順帶手還捎上了刻意與他保持距離的楚道長。十米多高的大坑,二人摔得個七葷八素,新傷舊創,恨不得讓楚道長就交代在這裏。
洞裏黑漆麻黑的,啥也看不清,隻聽見楚道長幽幽地開口:“我終於知道阿金為什麽不讓你來了。”
“我也並不是一無是處的。”雲慎從懷裏掏出一個火折子,微弱的光亮映著他驕傲的臉,腆著臉皮把火折子交到楚子安手裏,示意他先走,然後緊緊地跟在道長身後。
走了大約幾百米,火光越來越弱,方才聽到了潺潺的水聲,又走了幾步,雲慎眼尖,憑著微弱的光亮也能看到遠處水麵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同時,二人也感受到此處靈氣匯聚,似有仙物。摸著水聲走過去,果然看到淺淺的水麵下有一株水草散發著微薄的光亮,透露著不同尋常的香氣。
楚子安率先開口:“我曾聽師父說過世間有一草,生於水中,全身散發著瑩綠色的光芒,氣味宜人,可治百病。”
“可能不是上邊的東西,我沒聽說過。”
“仙界收羅萬物,即便是神仙也不可盡知。這株草生在這裏,那麽這裏很有可能是大夫說得那條祈福之河的源頭。”
誰說引路小仙不是仙,好歹也是做了好久的神仙,雲慎不是很能接受自己的孤陋寡聞,這株渾身散發著詭異綠光和外麵那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神河,他看著就不順眼,再加上愚昧凡人的各種吹捧,他更是感到不高興,隨即想伸手把這綠草拔了。
楚子安的劍柄隔住他的手,道:“別動,十月中毒的原因還未搞清,這條河也極有可能存在問題,我們不可輕舉妄動。”
此時此刻,雲慎竟然有些想念癱在床上的十月,如果他在,肯定會以迅雷之勢拔下那根破草,於是不自覺地開口:“也不知道十月醒了沒有,如果發現我們不在怎麽辦?我……”話未說完,就被楚子安捂住嘴,拖拽至一處隱秘之地。
在雲老板仿佛失貞一般地掙紮過後,終於用他那年老的不中用的耳朵聽見了遠處傳來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