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雲慎來說,人間數年,不過一瞬。他也曾問過老頭為什麽是他,結果老頭神神秘秘地說什麽眼緣啊,天意啊,他一個神仙好大歲數了還沒參透人心這東西,這老頭居然敢這樣胡謅,可是他居然鬼迷心竅地拿了老頭的信物,應下了這份差事。在人間晃蕩了幾年,越發覺得人間不光隻有美酒吸引人,還有很多有趣的東西,也發生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比他天上那個小窩棚要有意思的多,便有些流連忘返。待掌管仙界人名單的仙君去小窩棚通知他有人飛升的時候,卻不見他的身影,用腳趾想就知道又偷偷下凡偷酒去了。這個仙君向來看不慣好吃懶做的雲慎,此時逮到機會便來了勁,立刻報告玉帝,派了眾多壯漢把他緝拿回去了。
玉帝都沒過審,雲慎就被幾個大漢押到卷雲台,讓仙君用火雷劈了個生活不能自理,被奄奄一息的丟在自己的小窩棚旁邊,本來隻想安安穩穩躺幾天養傷,可是一閉眼就想起那個老頭子滿臉的褶子,搞得他覺都睡不好。他癱在床上,眨眼看著自己簡陋的房頂發呆,腦中便神遊到他每次扒在皇宮金黃的房頂上,看見殿中一個少年滿臉倔強,與他的兄長置氣。最終,雲慎還是喚了阿柳拿來收藏已久卻一直舍不得用的仙藥。
阿柳不情願,哼哼唧唧的:“這個藥很名貴的,就這一瓶,你這麽多傷肯定一下都用完了。”
“阿柳,你也老大不小了,也沒什麽資產,再加上小氣的毛病,真的嫁不出去。”
“那你誇我美!”阿柳彎腰,湊在雲慎臉邊,扇動幾根稀少的睫毛。
阿柳是雲慎剛到小窩棚時,在旁邊栽的一棵柳樹,雖然地理位置不佳,但是畢竟生在仙界,很快就長大了,還幻化成了人形。隻是她的長相經常被雲慎吐槽,但是說實話,這不能怪阿柳,要不是雲慎經常忘記澆水,怎麽能隻長了稀稀拉拉幾根枝條。許是雲慎回憶至此,覺得些許抱歉,道:“阿柳,沒有再比你美的仙子了!”
阿柳很是受用,還買一送一,不僅給他拿來仙藥,還答應幫他隱瞞。
等雲慎搖搖晃晃駕著幾片慘淡的雲彩下凡時,老皇帝已經不行了,大皇子即將繼位。再一次悄咪咪扒在房頂上,掀開一片瓦,閉上一隻眼朝裏麵望去,便看到兩個少年對話。
稍微年少一點兒的說:“阿嵩,你非要這個皇位不可?”
少年對麵的人顯然有些生氣:“程靖!父皇現在隻剩我們兩個兒子了,這天下必定是程家的天下!”程嵩語氣緩了一緩,“我知道宮闈裏麵的齷齪,所以決計不會換你做的。待我登基之後,你便去你想去的地方吧,不必在這裏束縛了。”
程靖不再說話,對麵的人轉身欲走,終於再次開口:“阿嵩,隻答應我一點,日後登基,不要穿皇袍來見我。”
程嵩腳下一頓:“好,我答應你。”
雲慎扒在房頂上,隻能看見少年的腦瓜頂,卻看不見他的表情,於是施盡全身法力才將將變為老頭的模樣,謹慎地把之前交代的信物掛在腰上。
程靖聽見門外動靜,隻一瞬功夫,一柄利劍已經架在雲慎脖子上。
“主子?”
“宴老?你回來了?”程靖不留痕跡地瞟了一眼雲慎腰間,這才放下劍。
“剛剛看到大皇子匆匆離去,麵色不善,可是又與他爭吵了?”
程靖收劍回鞘,氣衝衝回到房裏:“我這皇兄什麽都好,就是太在意那個位置,這破地方有什麽好?不如和我到江南去。”
雲慎從身後摸出兩壇酒,是他來的時候從皇宮酒窖裏麵順的,然後嘿嘿笑道:“別想這些了,沒有什麽是喝兩壺酒解決不了的!”
兩壺酒還真解決不了,這孩子酒量真是不錯,於是又喚了宮人拉來一車酒,喝了三個時辰,方有醉意,此段時間,也把程嵩從頭到腳罵了個遍。
雲慎見他已醉,暫時不會做出什麽衝動的事情,便準備離去,改日再來探望。
剛邁出一隻腳,本來趴在桌上的程靖便直挺挺地坐起來,幽幽道:“宴老。”嚇得雲慎縮回了腳,轉頭看他,“你知道嗎,我的其他兄弟都是他算計謀害的,無論他做過什麽,我都不想再追究。但如今他這是在趕我走,連我,他也要防著。”
這什麽情況,和老頭說得不一樣,這兄弟倆不是相親相愛一家人嗎?雲慎還來不及開口,直挺挺的人又說:“我要去打仗!去西北!”然後繼續癱倒桌子上。
雲慎費力把這煩人的孩子扛到床上,真的準備改日再來看他了。可惜,由於阿柳在上麵隱瞞失敗,他又被抓回去了,臭揍一頓,又在他身上施了個法,隻要越過仙界,便要受蝕骨之痛。雲慎確實好奇這兩個小屁孩,也對老頭的囑托有愧疚之情,但是新帝馬上登基了,想著這小屁孩也不能作什麽妖,便放下了心中的愧疚心,直到喝酒誤事被天帝踹下凡,在靖王府附近開了一家雲良閣,時不時地觀望著。
等雲慎那天追著楚子安跑到靖王府時,一看了不得,這小屁孩居然想自殺,瞬間扇子一甩,本想打飛程靖手中的匕首,卻不慎把他座下的椅子腿削沒了半個,嚇得靖王爺身形一抖,匕首移位,刺在椅背上,使出畢生功力才堪堪站住腳,沒在“私生女”麵前丟臉。
殿中三人目光都鎖定在雲慎身上,他隻好尷尬地笑笑,然後嚴肅道:“宴老叫我看著你,可不是讓你自殺的!”然後爪子伸進懷裏掏了掏,拿出一塊玉佩,“你看,我有他的信物。”
程靖接過玉佩,思緒萬千:“不知宴老那日醉酒一別,可還安好?”
“宴老早已離去,生前最是放不下你,特此囑托我來勸誡你不要做傻事,今日,我的差事總算完成了,隻是愧疚信物被我不小心磕掉一塊。”
楚子安一直靜立在一旁,這時終於發話:“靖王爺,這玉佩可否借我一觀?”手指細細撫摸玉佩的斷裂之處,物歸原主後,手中便捏緊了一個碎塊,拇指摩擦,便知二者同屬一物。
雲慎覺得有總有目光盯著自己,可是看向楚子安,他卻在看著別處,想著也許是自己自作多情,便有些尷尬,指了指跪在一旁的婉紗,說道:“靖王爺,這個事件明顯有古怪,你也別再瞞著,至少要給她一個交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