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出宮遊玩

  這時間過著過著,便到了月初,這月中旬便是元宵佳節,我身處深宮也更覺乏味,賞久了花,讀多了詩書,對其竟也有幾分厭了。


  牡丹在身側為我斟茶,我看向她道:“牡丹,你說是宮中的玩意兒有意思還是宮外更甚啊?”


  牡丹略略思慮了下,回道:“要論精致,肯定是宮中所有更甚,但若要論趣味兒嘛,那自然是宮外更甚了,沒什麽比民間作坊出來的東西更討喜了。”


  我微微挑眉道:“若是我要出宮呢?”


  她道:“那也未嚐不可,不過娘娘但須喬裝,宮外畫舫中的畫師可極愛繪娘娘之形容呢,自然有不少男子珍藏,若要被認出了,傳到太後娘娘耳中免不了又是一頓責罵。”


  我頷首道:“我今日便想出宮,如何喬裝?且你說了算吧。”


  這宮中的天太過四四方方,而我,迫切地想知道宮外的模樣。


  牡丹嘿嘿一笑,去尋了錦庭,他且還在養傷了,前幾日大哥於他切磋一時未能控製住力道,竟將其打傷了,還是傷及經脈的那種,這下錦庭沒個十天半個月是起不了床了,以至於牡丹進他屋中取了兩件便衣他都無力多說一句。


  哎,早知如此,幼時就該苦練童子功了,如今被大公子吊打多難堪啊。


  他悔也不是,就看著牡丹朝他辦了個鬼臉後逃了出去。


  而我,看著牡丹手中的兩件衣服很是無奈,我正色對她說:“牡丹,你也要隨我一同出宮否?”


  她頷首。


  我道:“你未發覺嗎……這衣裳對你來說也忒大了點了。”


  我如此一說算是點醒了她,身材太過嬌小的她開始糾結,很快她抄起剪子準備把錦庭的衣裳給裁了。


  我這人沒其餘的優點,就是格外體恤部下,隻得連忙拉住她,要知道錦庭食這點俸祿甚不容易,買件衣裳可謂有登天之難,這隨隨便便就讓牡丹給裁了他豈不哭死?

  牡丹開始撒嬌:“這也不讓那也不讓,要該如何嘛?”


  我冥想些許道:“尋常公子有個小婢女其實也無不可吧。”


  牡丹肅然道:“這就是不守夫道了。”


  “不守夫道?”我無奈地笑笑。


  我換上錦庭的衣裳卷起過長的袂,帶了點銀子,隨便糊弄了一下守門的宮人,一路無阻地出了宮。


  宮門外的世界毫無遮掩地呈現在了我的麵前,僅僅一牆之隔,就隔斷了宮外的新草綿綿,淩霜之花。


  愈走到洛城中心,耳畔傳來的叫賣聲,嬉笑聲便愈發清晰。


  不知不覺走進一條繁榮的街道,兩側是整齊的商鋪,前邊賣著絲織品,紡織器具,後邊賣著蔬果點心,不斷有堂皇馬車從這裏通過,街兩畔亦有小商販賣著低劣的頭飾,珠寶,更有甚者,賣著活禽,故在這嘈雜一片中雞叫聲,鴿子撲騰雙翅聲亦不絕於耳。


  我行到賣珠寶的小攤販前,捏起一串瑪瑙手鏈細細打量,在這低劣品充盈的小攤中,此物也算得上上等品了。


  攤主是個年過五旬的老嫗,發已有絲絲花白,她麵帶慈祥地對我道:“公子是為喜歡的姑娘擇腕飾吧?”


  我隻得點點頭。


  她道:“老身這攤上著實沒有能拿得出手的物件,要是尋常人家的姑娘也就罷了,倘若是有幾分身世的,公子還是去城西金老板的鋪中買吧。”


  我道:“若是兩情相悅,禮輕必定情意重,我倒見您這攤上的物件都歡喜得很。”


  我擇了幾件器物付了銀子,包括那串瑪瑙手鏈。


  轉身進入茶館,我將瑪瑙手鏈戴在了手腕上。


  這個茶館我頗覺其怪異,不僅人多得異常,且歌舞聲甚是喧鬧。


  我將目光投向眾人目光所向之處,竟是幾個穿著暴露的外族女子正隨著歌樂聲翩翩起舞,倘若我是個男子定然血脈噴張。


  一個賊眉鼠眼的小二走了過來道:“公子,喝什麽茶呢?”


  我道:“隨意吧,平時我也不注意這些,擇個好品種的就罷。”


  小二連連頷首退了下去。


  我的目光隨意地掃著,想尋個空位,怎料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樣猝不及防的落入視線。


  牡丹先我一步道:“那是朝大人吧。”她接著嘀咕一聲:“朝大人怎的會來這種地方?”


  我道:“你我不都來了嘛。”說著我朝他走去,他身側正好有個空位,我坐了下來。


  他正好看到我,我朝他一笑道:“又見麵了。”


  他愣了一下連忙起身,拱手行禮:“臣……”


  我連忙拉住他,壓低聲音道:“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倘若在這種地方一個男子突然行禮道句:“臣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要麽引發騷亂要麽被當作神經病。


  好說歹說他終於肯坐下,我問他:“你怎的會來這種地方?”


  他拱手道:“公務在身,不得不來。”


  他看了看我,疑惑道:“娘娘本該在宮中,怎的也來了?”


  我笑著道:“宮中煩悶,故而出宮走走,見此地熱鬧便來了。”


  他道:“娘娘雖為後妃之首,但倒比其他娘娘活得自在。”


  我看著他的眼睛,他未曾正視過我,道:“不必叫娘娘,覺著生分。叫我綰心便可。”


  他怔了怔,我猜他會說這不合規矩,怎料他應道:“好。”


  明明他是大臣我為皇後,與他近了些許我竟分外歡喜,有時真不懂自己所想。


  他看向扭著腰肢的舞女,微微蹙著眉頭道:“綰心可知這朝野有多亂?”


  小二將茶呈了上了,我道:“區區深宮婦人,怎會知曉。”


  他道:“先帝在世時,朝上有四元老,當時朝氏一族與梅氏一族最負盛名。先帝惜才,對其褒獎有加,以至於文場武場皆能說一不二的梅門一時間強盛無比,乃朝野之最,可謂是功高蓋主。”


  我心中微微一驚。


  他接著道:“我朝家極恐名聲太盛,權力太大以至惹禍上身,漸漸地開始少有作為,其餘二元老便將矛頭齊齊指向梅門。其收買貪臣,教唆廉臣向惡,惟為集中勢力使梅氏落馬。一時候朝野混亂無比,有人說梅氏是史上第一大忠臣,也有人奏梅門是朝廷最大奸臣。這使得梅門武將梅勁國大人不惜以自刎保全名聲。幸好讓家丁給攔住了,先帝也開始處決始作俑者。可是到了新帝這代,二元老餘孽還未清盡,我雖表麵為右史,實則是負責抓這些貪臣忤臣的把柄。”


  我有記憶,我看見了,我回娘家那天,我的父親正拔劍含淚,數名家丁連忙抱住他……


  當真是觸目驚心。


  他道:“綰心很恨皇上吧,屢屢傷梅氏一族。但其中的原因是皇上在怕,他出生相較其餘皇子更為卑微,故他分外多疑,他怕舊事重現,他皇位難保。”


  我道:“你想說什麽。”


  他道:“除了多疑,皇上登登基以來當真是把晉清治理得井井有條,就算恨他,也別傷害他。”


  我道:“朝錦多心了,就算你借我個膽我也傷害不了他。”這麽多年,從來就是江折在不斷地傷害梅綰心,而現在,我是梅綰心。


  他不再應,我不知為何,談到江折他就分外沉重,好像他也恨,卻被忠誠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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