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月中侍寢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天空,漸漸從橙黃,變為深藍,最後繁星密布在那漆黑的棋盤之上,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夢幻。
“娘娘,該歇息了。”牡丹提醒我。
我微微頷首:“好。”
我身著一件雪色中衣坐於鏡前,牡丹為我梳理垂發,屋內靜到了極致。
心中空空落落的,總覺得,缺了些什麽。
這數天的變故太多了,有時我險些懷疑自己是否身處夢境,一下子天下為刀俎我為魚肉,當真是叫人心驚,叫人不敢回想曾發生過何事。
可是我不曾想過屈服,且還想堅定堅強地活下去,好似冥冥之中有一雙手,在將我推向好的方麵。
但是,這或許是狂暴前的小小迷惑,我很怕,接下來會有更讓我手足無措的事情發生。
畢竟,這裏是皇宮啊。
“皇上駕到——”門簾處傳來亥公公尖利的聲音。
我閉了一下眼睛,他果然沒死。
我起身行禮,口中不由自主就說出一句:“臣妾恭迎皇上。”
他已然走近屋來,並未看我一眼,便走向床榻,漫不經心道:“皇後平身吧。”
“謝皇上。”
此刻我心中好似有一團亂麻,理也理不清,任它擾亂心扉。亥公公沒死,就說明我宮中那具屍體是江折派人放在那兒的。事到如今我竟也不知道我宮中有多少他的眼線。
如斯想著我緩緩走向床榻,拉開紅簾,他已然褪去外衣著一身金絲龍紋的中衣麵向牆睡了。
我也累了,拉開被褥躺了進去,麵著簾子闔了眼。
牡丹探頭進來,偷偷拿起剪刀剪了床頭燭火的燭芯,接著外邊也暗了,整個屋子都暗了。
我整個人已然被睡意襲卷,身後卻有一雙溫暖的大手摟住了我的腰,江折的氣息在耳邊縈繞,我猛然睜開眼。
“朕登基三年卻為臨幸過你,想必你母家知曉了定要動搖了其忠國之心,朕要你為朕生個女兒,倘若是個皇子便慌稱是死胎,交與瀟妃以宮外世子的名義撫養。”說著他便要接我領口的扣子。
皇上寵幸皇後天經地義,可是他那一番話卻著實叫人心寒,皇帝算計皇後,竟已算計到了未來孩子的身上,叫我如何能將自身交付於如斯之人?
我翻過身推開了他:“皇上,妾來了月事,恐汙了皇上尊體。”
我能感覺到他的不滿。
他說道:“你並非這日來月事。”
我與他保持了一寸的距離:“妾哪日來與皇上何幹?”
他道:“你不怕朕治你個欺君之罪?”
我不再答,因我知,他無法將我如何。
這一刻,空氣靜寂到了極點,黑暗中看著我,好似想將我看穿看透,我覺得他一定想冷冷拋下一句,皇後當真是變了。
可他下床塌披上衣袍卻連頭都未回,自嘲般地說:“朕真是高看你了,不過又是從民間學了什麽欲擒故縱的新法子,你這副模樣可真是擔得起一國之後的名號啊。”
亥公公好似早知江折會出來,唯唯諾諾地在門口迎著,見江折出來了便開口問道:“皇上,瀟妃娘娘一直在等您,要不要過去?”
“好。”
宮中的夜格外長,格外涼,江折坐在軟轎上,眉宇之間皆是怒色。
母妃無用,父王在世時,在宮中人微言輕。而江折自小聰慧過人,五歲時便精通樂器,在父王壽宴上用一曲《君臣欺》名揚京城,十歲時便能信手拈來治國之道,因此,他十五歲便成了太子,那梅氏綰心,八歲便成了太子妃。
江折不得不承認,若非他母妃用盡心思讓他與梅家聯姻,沒這層關係,任他江折天下第一賢才,那帝王位依舊是他二哥的,所以但凡梅綰心囂張跋扈他還是一忍再忍。
如今他氣候已成,正準備一手鏟除梅家,除了梅綰心這個心中刺,卻不想被一份捷報打得猝不及防,今日梅綰心竟還敢給他擺臉色。
是啊,他居然還當她是那個跋扈單純的梅綰心,梅門之女,怎會簡單,倘若真是簡單,如今應早死於亥公公送去的那碗湯藥下了。
是他失算了。
如斯想著,已然到了瀟妃的螽翡宮,宮的門口亮著燈籠,看起來溫暖得很。
宮門大開,江折下了轎,隻見瀟妃鍾舞艾身上披著淡紫的鬥篷站在正廳前,手中提著一盞明燈。
望美人兮,江折嘴角微揚。
緩緩走到瀟妃麵前,那鍾舞艾手中的燈籠一落,抱住了江折:“九爺,妾等了你好久了。”
江折是先帝的九皇子,如今在這宮中也隻有瀟妃敢喊他九爺了。
江折嘴角的弧度愈發上揚,一把攬住鍾舞艾的腰,俯身銜住了她的唇,久久才肯鬆開,深邃的眸子看著她絕美的顏:“有美人等我,我怎會舍得不來?”
聽罷此言,鍾舞艾雙手環住江折的頸,看著他問道:“倘若等九爺的是皇後呢,皇後姿色天下一絕,是比妾還美上千倍的美人,九爺會去嗎?”
她明知道答案是什麽,不會。
可是在這一刻,江折腦海中閃過了梅綰心的身影,披一件素色鬥篷,提一盞青燈,立於宮門前,他的心猛然一顫。
鍾舞艾向來會察言觀色,見江折頓了一下,立即展露笑顏道:“妾真是糊塗,九爺有弱水三千,妾若老是爭風吃醋可不是要惹九爺多了煩惱嘛。”
她笑中帶傷,江折卻從未發現過。
鳳瀝宮中。
我蜷在床的一角。
以前隻曉得要活下去,卻不想要如何活下去。
一個人,形單影隻,處於深宮,日日夜夜都是那樣的冷,這裏那裏,都是算計。
其實我隱隱已經感覺到了,這副皮囊,這條命,不是我的,我隻不過是替她活下去,走她的殘破餘生。
可是我不甘啊,不甘人人皆報以我虛假,不甘活於爾虞我詐,不甘與枕邊人同床異夢。
但我還是要活下去,仿佛這是我的宿命,了此殘生便好。
以後,以後,以後會好的。
倘若是在宮牆之外的話。
螽翡宮中,江折與鍾舞艾一夜纏綿,鍾舞艾埋頭於江折的胸膛不肯移開分毫。她是那樣敏感,她能感到江折對那梅綰心是存了情意的,隻是江折自己不知道。
還好他不知道,還好他多疑,還好他想除掉梅家。
江折可以有弱水三千,可以有很多個皇後,但是必須鍾情於她一人,不可有二。
她得更牢地抓住江折的心,更好地助江折除掉梅家。
她伸手撫上江折的胸膛,緩緩上移,挽住了他的頸。
這個人,這顆心,都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