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尹大夫
上午九點,病房。
回到病房后,我老爸遵守諾言,讓我開了兩袋卜卜星,我媽也從單位請假回來了。我爸把剛剛尹大夫驗血的事情跟我媽說了,我外婆也在一旁不斷地作證,但是我媽似乎並沒有抓住要點,而是一直糾結於主治大夫為什麼會親自驗血。
病房裡少了一戶病人,顯得格外的冷清。桌子上那台黑白電視是張家留在這裡唯一的痕迹,看來他們真的把電視送給醫院了。不久護士就進來把張遷葉睡的病床上的床單子和被子都收走了。因為不知道驗血結果會怎麼樣,家人們都有些緊張,彼此之間話也很少。
「媽,張家走了,床鋪騰出來了,你去臨床躺會吧。」我媽對外婆說道。
我外婆沒有說話,慢慢地走到臨床,雖然說床單子都被收走了,但是不拘小節的外婆還是一下子就躺下去,不一會兒就響起了輕輕的鼾聲。
我躺在床上無聊得緊,翻來覆去的也不知道做點什麼好。說實話,雖然對張遷葉吃了我一隻雞腿念念不忘,但是沒有他的時候倒真的很沒意思。
父母在一旁小聲聊天,聊的內容什麼都有,但離不開石獅子,周先生,還有尹大夫。
十點鐘,我無聊的實在是受不了,提出要看電視。父母一開始不答應,或許是還在為我所講的那個孫悟空走齣電視機的夢感覺擔憂,但是,也許是因為連他們都感覺無聊,所以還是答應我打開電視看一小會兒。
八十年代的電視頻道數量,掰著手指頭都數的過來,兩位數都上不了。但是,確實也出了一些經典的節目,除了國產西遊記以外,還有一部絕大多數人,甚至八零后都不知道的兒童電視劇,叫《神奇的貝貝》。注意,是神奇的貝貝,不是霹靂貝貝。這是一部兒童科幻電視劇,每一集的長度只有十五分鐘,故事的主角叫貝貝,是一個擁有超能力的機器人,打個比方來說,它就相當於中國版的鐵臂阿童木。我很榮幸至今還保留著對它的記憶,相比於《變形金剛》,《恐龍特級克賽號》等很普遍的八零後記憶,由於各種原因,恐怕沒有幾個記得《神奇的貝貝》,估計一個是因為這部電視片長度太短,甚至不足現在一部動畫片的長度,還有一個就是因為這部電視片播出時間是上午十點,這個鐘點的孩子大多數都在學校上學,再或者家裡根本就沒有電視。
打開電視,中央一套剛好放的就是這部神奇的貝貝。我爸說道:「這是科學幻想片啊,不錯。」話外之音就是:起碼科幻片里的角色不會走齣電視把我的魂魄勾走。突然,他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不對啊,這電視的聲音那天晚上不是壞掉了嗎?怎麼自己又好了?」
電視片很短,只有十五分鐘,不過就在這短短的十五分鐘里,我父母時刻密切注視著我的動向,當結束曲開始播放時,他們也似乎終於如釋重負,我爸不顧我的抱怨,過去就把電視關掉了。他的理由是:「小孩子看電視對眼睛不好。」
一上午的時間就這麼百無聊賴地過去了,中午我小睡了一會兒,下午兩點的時候尹大夫突然進了病房,笑著對我們說:「好消息好消息,今天上午我們又重新化驗了孩子的血液,孩子血液的各項指標一切正常,這下你們放心了吧!」
我父母和外婆聽了大夫的話,總算是舒了一口氣。雖說二十年後的事情還有待解決,但是眼下總算是沒有什麼問題了。尹大夫接著說道:「下午給孩子安排的是心理諮詢,要是沒什麼事我看現在就去吧。」
我爸說:「好,我們馬上帶他去。」
尹大夫說:「不用不用,心理諮詢比較注重個人私密性,我自己領著孩子去就可以了,你們不會信不著我吧?」
我家人看尹大夫都這麼說了,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麼,就對我說道:「辰博,跟著尹大夫,好好聽話。」我點點頭。
尹大夫拉著我的手,走出病房。
我們走出了住院部,向著門診樓走去。心理科在門診樓的一層走廊最邊兒起一個旮旯角里,一看就是頗不受重視的科室。
尹大夫拉著我推門進去,一個30來歲的女醫生坐在桌子前,這個女醫生我知道,就是那天跟尹大夫一起查房的楊大夫。
看到我們進屋,那個女醫生趕忙站起來走到門口,把門插上,然後又坐回到桌子前。
尹大夫對楊大夫說:「人帶來了,準備開始。」
楊大夫看上去好像有點緊張,問道:「外面沒人來吧?」
尹大夫說:「你這個科室從建設以來一個禮拜能有五個病人不?放心吧。」說著,他從白大褂兜里里掏出一個小瓶,裡面裝著紅紅的血液,我一看這不就是上午他給我驗血用的小瓶嗎?按道理說醫院給病人化驗過的廢液都應該統一銷毀的,怎麼會還在大夫的手裡?
拿出小瓶后,尹大夫問楊大夫說:「包兒呢?」
楊大夫打開抽屜,拿出一個布兜子,扔給尹大夫,埋怨地說道:「你這些破爛兒以後少扔在我這兒!」
尹大夫沒有說話,抓起布兜子,從裡面掏出幾張黃紙和一支粗粗的毛筆,當然,後來我知道那玩意兒其實是硃砂筆。
我獃獃地看著這一切,心裡頭琢磨,莫非這就是心理諮詢?這是要幹嘛啊?
我怯生生地問尹大夫:「叔叔,咱們要幹什麼呀?」
從我住醫院以來對尹大夫的一貫印象來說,雖然長相普通,但是他的言行一直都屬於和藹可親,溫文爾雅的類型,不會讓任何人害怕,更不會讓小孩子害怕。也從來不會出現別人問他話他不搭理的情況。但是現在,我的這個問題沒有得到他的回應。
他好像沒有聽見我對他講話,眉頭緊鎖,一股腦地從布兜子里拿出一些我沒辦法叫上名字的東西,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尹大夫皺眉頭。
尹大夫沒有講話,楊大夫現在擔起談話溝通的角色:「小朋友,告訴阿姨,叫什麼名字?幾歲啦?屬什麼?家住哪裡?」總之就是一些無關痛癢的瑣碎問題。我一邊回答,一邊偷偷地斜眼看尹大夫在做什麼。
只見他把黃紙鋪在桌子上,並用一本書壓住,然後把那瓶血倒進一個小碟子里,用硃砂筆蘸了血,然後人直挺挺地立在桌子前,口中念道:「天圓地方,六律九章。神符咸應,萬事吉昌,醫聖仲景,賜我妙方,陽血為引,衝破陰茫!」念罷,只見他揮起硃砂筆,刷刷刷瀟洒無比地在黃紙上畫出一個我不認識的符號!
想想吧,一個穿白大褂的西醫大夫,在醫院診室里揮著硃砂筆畫符的場面!
如果這是林正英電影,那下一個鏡頭我想應該就是那張黃符開始發光了,不過這不是電影,也沒有特效。黃符上的符號是用我上午抽出來的血畫成的,雖然不發光,但紅涔涔地透過紙背,看上去也夠扎眼。
周星馳的《食神》里有一句名言:「其實遍地都是神仙。」
美國科幻片《黑衣人》里說,其實有很多外星人化妝成地球人的模樣潛伏在我們中間。
你又怎麼能保證,一些身負奇術的能人不會以各種世俗的職業為掩護,暗地裡行著濟世救人的美差,或者傷天害理的勾當呢?這個尹大夫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