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青梅煮酒（1）

  是夜，宮深。


  祥和宮大殿之內焚著安神香，清幽恬淡，卻讓人昏昏欲睡。鳳座不遠處籠著火爐，上麵煮著酒，分辨不出到底是何種味道。太後則半支著頭懶懶地閉著養神，苪芷等人靜靜地站立在一旁。


  “太後，安王妃到了。”綠蘿進來，通報道。


  太後緩緩睜開雙目，慈祥一笑，道：“小晚來了？看看，哀家差點都睡著了。”


  向晚躬身行禮，道：“是孫媳打擾了太後清夢。不知太後叫孫媳過來，有何要事？”


  太後對著向晚招招手，示意她就近坐了，才說道：“沒有要事就不能招你過來說幾句閑話了嗎？咱們既然是祖孫，合該親近親近。”


  向晚微微一笑。


  太後又親昵道：“自從你和瑒兒成親以來，很少來宮裏看哀家，莫非是不喜哀家？”


  向晚忙道：“不不不，孫媳是害怕打擾太後您休息。”


  “你都自稱孫媳了，還叫哀家太後呢？”太後佯怒道，“該打，該打。”


  向晚不知太後突如其來的示好，到底是何用意，隻能順著說道：“皇奶奶，都是孫媳的錯。”


  “哎，這才對嘛。”太後依舊笑意盈盈，道，“這些日子，瑒兒對你可好？在安王府可還住的習慣？”


  向晚應道：“七哥待我很好，一切都很習慣，勞皇奶奶掛念了。”


  太後指著向晚，對綠蘿笑道：“你瞧瞧，怪不得叫哀家‘太後’呢。都已經是夫妻了，還一口一個‘七哥’呢。”


  向晚麵上一窘，道：“孫媳，孫媳這是叫習慣了，一時改不了口……”


  “你這丫頭，自幼便喜歡跟在瑒兒後頭。”太後仿佛沉溺於往事之中，眼神投向了遠方，“想來，哀家還抱過你呢。”


  向晚雖然活潑伶俐，卻不善與長輩交流。此時她在太後麵前，幾乎可以說是坐立不安了。


  在火上煮著的酒泛出“咕嘟”“咕嘟”的響聲，在寂靜的大殿之內格外響亮。一股不同於安神香的味道飄了過來，帶著幾分青甜之氣。


  “酒好了。”太後望向酒水的眼神，就像是等待著世間美味的稚子，充滿了期待。


  綠蘿將早已備好的壺觴取來，盛了一壺，分別與太後和向晚斟了。


  太後催促道：“趕緊喝一杯，驅驅寒氣。”


  向晚越發狐疑，這太後到底有何用意？說話倒也算了，但是這酒，她卻不敢輕易喝。軒轅瑒早已叮囑過她許多次，行於宮中，當事事小心，時時謹慎，萬一這酒中有毒，她豈不是要受製於人？

  想到此處，向晚的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麵上卻依舊不動聲色，道：“孫媳向來嗜酒，肚子裏的饞蟲早就被皇奶奶這裏的好久勾出來了。但是七哥吩咐過，不讓孫媳飲酒。原先孫媳也將他的話放在心上，可他總是因為這事來數落孫媳。故而，皇奶奶這裏的好酒，孫媳心領了。”


  “這瑒兒管媳婦管的可真寬。等他來了，哀家可要好好說他一通。真真是可惜了這青梅了。”太後歎了口氣，端起那熱酒喝了一口，眉頭緊蹙卻一臉滿足，道，“哀家也許多年不曾喝過了。”


  向晚訕訕地坐著。


  太後一連喝了幾杯之後，已經有了些許醉意，吩咐綠蘿屏退了左右，這才對著向晚道：“小晚，哀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雲天教的好，向家的幾個女兒個個出類拔萃。這也是哀家屬意你做安王妃，而不是那溧陽郡主的緣故。”


  與軒轅瑒有婚約的人是餘鈞彤，然而成為安王正妃的人卻是向晚。這其中固然有莊平縣主夏若昭的功勞在其中，但是讓軒轅良和收回聖命的人，還是太後。向晚不知太後努力幫自己的原因，但她還是感念太後的這份心思，畢竟，隻要能嫁給自己心悅之人，就是好的。


  她連連起身，對著太後行了一個大禮，誠懇道：“多謝皇奶奶成全。”


  “你這孩子，動輒便要行禮，和漪兒一樣。”太後托著頭，帶著看透世事的睿智，“哀家早就看出你比那溧陽郡主強，把瑒兒交給你，哀家放心。”


  忽然，她又道：“小晚，你想成為西陵王朝的第二代皇後嗎？”


  向晚被她突如其來的話嚇了一大跳，當即怔在原處。


  “哀家從來沒有做過皇後，也不知成為皇後到底是何等滋味。皇後，首先是這天下的女主人，其次才是一位妻子。身為主人，掌萬人生死，切不可被一己私怨左右。身為妻子，理應以丈夫為先，綿延後代，相與執手。然而，人的精力有限，若是將心思放在天下子民身上，便要舍棄小情小愛。小晚，你想成為皇後嗎？”太後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向晚搖頭，道：“我不知道。”


  太後嘴角緩緩勾起一絲笑，道：“哀家能看出你並非在敷衍，今日特特對你說這番話，你要牢記於心。哀家選你做安王妃，便是看中了你天性純良。向家乃我西陵一大支柱，隻要你父向雲天在，你便不會差到哪裏去。若有一日，你果真成了皇後，定要善待天下才是。”


  說罷，太後又飲了一口酒，方道：“哀家聽說，你和沐家的幾個姐妹私交甚好？”


  向晚謹慎道：“是。沐家的三位姐姐都十分疼愛孫媳。”


  太後漫不經心道：“這沐家的三個女兒，我雖然都見過，但獨獨對漪兒印象深刻些。她們家的大姐兒清沅，三姐兒清盈，也都是個人物，你多與她們結交也好。對了，瑒兒的生母為護駕而亡，你回去之後，多多開解著點，讓他莫要將悲傷深埋心中。皇後身為嫡母，雖然性子軟了些，但無甚壞心思，你不必對她多加設防。”


  向晚應了聲“是”。


  “好了，拉著你絮絮叨叨說了一晚上，瑒兒估計該等急了。”太後喚了一聲綠蘿，又道，“你親自送王妃回去。現下宮中亂，一定要安全送到瑒兒那裏才能回來。”


  向晚這才跟著綠蘿一道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