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一劍恩仇（1）

  鍾鼓聲聲，又是一年。


  清漪與軒轅珩、太後等人一道用了早膳，便聽得軒轅良和的笑聲傳了過來。


  “兒子給母後拜年來了。”


  太後眉眼之間笑意濃濃，道：“皇帝可真會趕時候，眼看著哀家要給兩個孩子發喜袋呢，便巴巴湊了來。”


  軒轅良和委屈道：“眼瞅著母後眼裏心裏，隻有孫子，沒有兒子了。”


  太後笑道：“你們瞧瞧，多大歲數的人了，還在哀家麵前撒嬌呢。綠蘿，趕緊把哀家準備好的喜袋拿過來，先給咱們皇帝陛下發一個。”


  綠蘿應了，這才從內室取了三個喜袋，分別與軒轅良和、軒轅珩、清漪三人發了。


  軒轅良和笑吟吟地收了，又道：“外頭放晴了，兒子陪母後出去走走吧。母後還不知道吧，那禦花園裏的梅花開的正好。”


  太後道：“那就勞煩皇帝了。珩兒，漪兒，左右在這宮裏待著無事，咱們一道去看看花。尤其是漪兒，還沒好好在宮裏來回逛逛呢。”


  清漪想起軒轅良和那冷心冷麵的樣子，頓覺齒冷。再一看他現在麵容和煦，談笑風生，好似昨夜那冷血的君王是旁人一般。她不曾蹙眉，也不曾流露出任何悲戚，隻是淡淡道：“臣女先謝過太後盛意了。大抵是昨夜吹風的緣故，臣女覺得頭疼的厲害，故而，臣女想請求留在宮內歇息。”


  軒轅良和上前一步，離清漪近了些，關切道：“有沒有叫禦醫過來瞧瞧？這頭疼最磨人了，還是得好好看看。”


  清漪往後稍稍一退，道：“那倒不曾。左右也不是什麽大事，臣女待會兒再睡一睡就好了。”


  軒轅良和見她後退，心有不悅，連召太醫的話也咽了下去，而是轉頭問軒轅珩：“這麽說來，珩兒也不去了？”


  軒轅珩看著清漪那慘白的臉色，想著昨夜她心如死灰的樣子，一顆心揪在了一起，又疼又悶，幾乎無法喘息。


  “兒臣……兒臣……”


  “阿珩，今個是新年頭一天，你本該陪在父母親長膝下以盡孝心才是。”清漪眼神之中說不出是冰寒，還是落寞，帶著拒人於千裏的味道。


  繼而，她又行了一禮，道：“臣女告退。”


  軒轅良和心中的那一點點愧疚幾乎消失殆盡。與軒轅珩，太後二人一道去禦花園的路上，幾乎一言不發。


  下午時分，軒轅珩才回來。


  清漪麵朝裏躺著，身上蓋著一床薄毯子。那雙小腳還套著鞋，在床沿處耷拉著。


  “漪兒，”軒轅珩朝裏頭走著，“看我給你帶什麽好吃的了。”


  清漪懶懶道：“我不想吃，你放在桌上吧。”


  軒轅珩將手中提著的點心盒放到桌上，取了一盒藕粉桂花糕，朝著清漪走去。他蹲在床邊，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小狗，可憐巴巴道：“就算不吃，你好歹轉過臉來，讓我看一看嘛。”


  清漪翻過身來，就看到軒轅珩一臉討好地端著糕點。他拿了一個，柔聲道：“嚐一嚐嘛，可好吃了。”


  他刻意討好的樣子卻像是在哄孩子一樣，清漪眼神不覺之間已經放柔了。她拿過來，三兩口就吃光了。


  “再吃一個。”軒轅珩知道清漪中午不曾用膳，一直想哄著她多吃點。


  “阿珩，我吃不下。”清漪不再去接那藕粉桂花糕。


  軒轅珩將糕點放下，複又走了過來，坐在床上，將清漪抱在懷中。


  “阿珩，我師傅死了。”清漪窩在他懷裏，聲音低沉。


  軒轅珩的頭抵在清漪頭上，輕輕蹭著。


  “漪兒，你恨我父皇嗎？”


  “當然恨。”清漪眸中染上了猩紅，“我自幼跟著師傅長大，她雖然罵我、罰我，但是從未想著要害我。你父皇口口聲聲說看在蘋姨的麵上，不會傷我害我。但是事實是什麽？如果不是師傅拉我一把，或許昨夜身首異處的人就是我了。他是算準了師傅不會不顧我，這才將那兩柄劍稍稍錯開……我不想知道師傅與他之間的恩恩怨怨，左右不過都是前朝的事情罷了。我隻想師傅她……她能活著啊。”


  “阿珩，你不知道，師傅那人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以前不明白她為何每年都會在暮春時節下山，現下我卻知道了原因。大概是因為我那從未謀麵的姑父便死在春天吧。辛未二十一年，朱雀門之變，死了何人，存了何人，大都不得而知。這些事情，我不欲追究。我身上流著的，到底是沐家的血，還是龍家的血，我也不想知道。我隻是心疼師傅。這些年來，她竟然一直都活在仇恨之中。若是我早早發現，勸上她一勸，或許她也不會如此痛苦。”


  話至內心深處，清漪眼中之淚終於滾滾落下。


  “師傅於我，和母親相差無幾。誰家母親隻會慣著女兒呢。師傅對我使臉色，不過是想我更加爭氣罷了。我以前不懂，現在終於懂了，卻沒有機會了……是誰造成了這子欲養而親不待的局麵，正是你那萬人之上的父皇啊。我倒是想殺了他替師傅報仇，但是他是你的父親啊。阿珩，為什麽他們那些人非要執著於往日的愛恨呢。十多年了，世事大變，還有什麽放不下的呢。阿珩，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若不是她非要置朕於死地，朕又怎會對她痛下殺手？”冰冷而帶著威嚴的聲音，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


  清漪的手死死攥著被角，冷聲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當年皇上血屠龍氏一族，想必就是擔心自己的皇位坐不穩吧。這龍氏尚有人在，她們若是不死，你焉能放心？”


  “放肆！”軒轅良和的聲音陡然提升，“沐清漪，你放肆！”


  “皇上自從知道我的身份的那一刻起，恐怕我就一直在放肆了吧。”清漪冷笑著，再也不以“臣女”自稱。


  “你！你！”軒轅良和氣結。


  “皇上此時前來，應該不是來聽我說這些放肆的話吧。”清漪覷著軒轅良和那張並不好看的臉色，故作平靜道，“有什麽話，不妨明說。”


  軒轅良和著實被氣得不輕，咬著牙道：“龍旭軒在哪裏？朕要與他決一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