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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鏡花青塚(2)

  軒轅珩等人見清漪到了白山,也飛身從白練上穿行而過。


  梨花林尚無半分抽芽之態,但是梨花盛開瑩白如雪的景象卻深紮於清漪心中。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氣度無雙卻絞盡三千煩惱絲的陌白常於此處看書習字,品茶研藥。那時落花繽紛,滿地皆是,陌白卻從不許旁人來掃。


  現如今,滿眼不過是寂寞春來人不在,梨花未開今非昨罷了。


  梨花林盡頭處是陌白親手題寫的牌匾——鏡花塚。


  清漪想起方才陌染所說“前塵往事恨悠悠,鏡花水月皆虛空”一句,再想起前朝今日這諸多變故,的確是如鏡花一夢,一夢虛空。


  “漪兒。”軒轅珩看見站在牌匾之前默不作聲,麵上帶著擔憂。


  “阿珩,你說這世上有什麽東西可以永恒呢?”她似乎陷入了魔怔,非要尋找一個答案,“人會死,燈會滅……”


  軒轅珩的手抵在清漪唇上:“漪兒,不要說這喪氣話。花開花落皆是常事,人死燈滅也是萬古不變之常理。愚公能移山,滄海水會竭。仔細看來,這世上萬事萬物皆有盡時,絕無永恒的存在。就連人常說的,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也是假的。所有的愛恨都會隨著時光湮滅,再也不剩什麽。”


  他忽然將清漪攬至懷中,道:“於我而言,隻有這眼前的人,和懷中的溫度才是心中的永恒。人生百年,你我不過是一代過客。榮華富貴如過眼雲煙,你我早已盡數拋卻。唯有快意人生,乘興而為,才算不辜負這一生。你,還有我。有生之年,都有我。”


  清漪反手摟住軒轅珩,手心處的疼痛在提醒著她這一刻的真實。


  “阿珩,答應我,永遠都不重蹈前人的覆轍。”


  “好。”


  萃濃與楊驍看到此情此景,心下也不禁悵然。二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處,誰也不肯鬆開半分。


  梨花林之後,是一片石林。穿過石林,到了荷花池前。清漪想著當年與靈淵在此處許下此生兩兩相信的誓言,嘴角忽然勾起了一絲笑。對於那一段早就被記憶塵封的感情,她是恨過的。愛恨悠悠,經年已過,她與靈淵都找到了值得共度一生的良人。


  她偎在軒轅珩懷中,心中無比滿足。


  是的,隻有眼前之人和懷中的溫度才是心中的永恒。節物風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須臾改,她要做的,隻是盡力走好這一生罷了。


  “忘塵師兄。”清漪忽然看到那池中有人正在汙泥裏亂翻,不由得叫出了聲來。


  她與忘塵雖然多年未見,但是卻一眼認了出來。


  忘塵這才從池中走出來,對著清漪憨憨一笑。


  清漪抽出帕子,遞給忘塵,道:“師兄先擦一擦手吧。”


  忘塵擦了之後,又用雙手使勁比劃著什麽。軒轅珩眉頭大蹙,卻聽得清漪說道:“師兄不必問我,自行決定就是了。”


  她雖然說得淡然,但是軒轅珩卻看到她紅了眼睛。


  繼續往前走去,軒轅珩好奇地問清漪忘塵到底在表達什麽,清漪應道:“師兄說,他想一輩子守著這白山。”


  繼而,她低低歎道:“這些年來,師兄一直陪伴在師伯左右。我雖然是師伯……的女兒,實則並未盡過半分做兒女的本分。倒是師兄,像兒子一樣對師伯盡心盡力。”


  軒轅珩見她喉頭哽咽,倒也沒有出言安慰,隻是更為用力地攬緊了她的肩頭。


  四人很快到了白山上的住所。


  室內一切如故,和幾年前並無分別。每個房間裏都掛著董小蘋的畫像,還有大量的書稿。


  推開陌白所居的房間,隻見那地上被宣紙盡數鋪滿,甚至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清漪俯身撿起一張,那上頭寫的是晏幾道的《臨江仙》。


  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


  去年春恨卻來時。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


  琵琶弦上說相思。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清漪不禁想起在祥和宮中初見軒轅良和的情景來,他當時把自己當做了小蘋,口中所誦的正是這首詞。


  這首帶有“小蘋”二字的詞,終究成了那些人唯有的寄托。


  清漪將其放下,又拿起一張。


  大致隻能分辨出那是一闕《蝶戀花》。


  最是人間春好處。


  綠楊陰裏,小蘋當空舞。


  滿池碧色金蓮在,一襲青衣性空靈。


  疏影斜斜漸黃昏。


  對弈當局,不知時日短。


  眉眼如畫淡傾城,隻記多情是初見。


  再拿一張,是一闕《暗香》。


  花開幾何。


  看月滿荷塘,小蘋輕笑。


  素顏莫怪,粉麵凝脂瑩如玉。


  明明接天碧色,不及她,青衣入眼。


  今猶記,花清池中,扁舟入蓮浦。


  往事,不需憂。


  閑忙鳳森森,宮深影淺。


  龍吟細細,賭書潑茶香自留。


  暗盼流年緩走,相執手,比翼連理。


  正當時,莫相負,此生不休。


  清漪眼睛澀澀,又拿了一張來看。


  這次是一闕《長亭怨》。


  香漸冷,寂寞空庭,梨花落盡,宮門不開。


  夜雨聲聲,多年心事有誰聽?


  回首浮生,烹油烈火長盛。


  情深緣淺時,錯下一子滿盤輸。


  悲往,江山埋枯骨,美人青塚黃昏。


  一紙流年,似海似山似空門。


  三千煩惱盡拋卻,鏡花水月當年事。


  朔風吹素雪,恍如小蘋猶在。


  清漪拿了一張又一張,上麵的內容有差,但是卻都離不了“小蘋”二字。正如去歲清淩以 詩詞來紀念翩鴻,這滿室的詩詞,皆是陌白最終為紀念董小蘋而寫。


  她無力再看,手卻不由自主地又拿了一張。


  是蔣捷的《虞美人》。


  少年聽雨閣樓上,紅燭昏羅帳。


  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


  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早已削發為僧的陌白可還有“鬢已星星也”的感慨嗎?清漪臉上忽然多了一絲寡淡的笑。從這些詩詞當中,她仿佛看到了陌白,不,準確來說,是龍旭軒,和董小蘋的相識、相知、相離的所有過程。如何能夠“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怕是終老皇陵的龍旭軒也未看清吧。


  她放下所有紙張,終於反身關上了門。


  那終究都是上一代的故事了。


  【關於這三首小詞,羽之前就寫好了,但是,你們懂得,忘在公司了,今天就湊合著補了三首,不太滿意,慢慢再改一改。然後等到上班之後,把那幾首也發出來……明天寫大婚,嘿嘿,激動不?反正我挺激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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