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殘雪壓枝（3）
你當救霽兒的人是誰，正是那向家第三子向笛！
當時他見霽兒趴在地上嚶嚶哭著，又見那猛虎張牙舞爪，甚至不曾多想，便將霽兒拉了出來。
然而，當他以為自己要命喪猛虎之口時，那黑衣人中的一名卻一躍而起，將那猛虎生生劈成了兩半！
險險撿回一條命的向笛被嚇得半死，兩條腿還在打著顫。
渾身力氣仿佛被抽離的萃濃，無意識地盯著黑衣人，叫道：“師傅……”
那些人雖然都用黑紗覆麵，但是身形和武功卻騙不了人。萃濃一眼便認了出來。
她心中大驚，慌忙去看別的黑衣人。看到在軒轅良和身旁糾纏的那一位時，不禁傻眼了。
“師太……”
誰能告訴她，到底是怎麽回事？
腦子無法思考的萃濃固然想知道事實真相，然而比知道真相更為重要的是將霽兒平安帶回。
在楊驍的攙扶下，萃濃終於趕至向笛身邊。
當她把霽兒再次抱在懷中的時候，她才覺得自己的心髒恢複了跳動。
“霽兒……嚇死娘了……嚇死娘了……”
楊驍則在向笛肩上重重一拍，道：“這次真是多虧了你，謝了，兄弟。”
他二人本就是兄弟，經此一事，相視一笑，以往的那點小疙瘩盡數消解。
萃濃緩過神來，抹了一把淚，這才道：“向笛，多謝你了。”
向笛道：“舉手之勞而已，你就不要記在心上了。”
或許將霽兒從地上拉起，是舉手之勞。但是他將霽兒死命護在懷中的情景，卻讓萃濃感動得落淚。
生死關頭，護著王夫人的人是清漪、清淩、沐雲霆，護著太後的人的是軒轅珩，護著萃濃的人是楊驍，而護著霽兒的人，則是向笛。
是的，就是萃濃平日裏最看不起的向笛。
萃濃沒有多言，隻是將這份恩情默默記於心中。她與向笛的多年恩怨，從此冰消雪融。日後，她定當竭力回報。
萃濃與楊驍、向笛這才往後退去，驀地，萃濃瞥見了一個人，也被嚇掉了半條命。
“阿驍，你去幫一把大姐夫。”
陶芝孝手中抱著案子，似乎想擋住那些野獸的攻擊。楊驍一個飛身，將陶芝孝抓起，然後淩空回了來。
駭然失色的眾人大都躲在了臨近的宮殿之中。萃濃抱著霽兒進去的時候，清漪等人正在安撫眾人。
“兄長呢？怎麽沒見？”萃濃看了一圈之後，才問道。
“小弟出去找你了啊，你們沒遇到？”清漪驚道。
“外頭亂著呢，沒遇上。”萃濃雙臂泛酸，卻舍不得鬆開霽兒。但是聽到清淩出去尋她了，她又放不下心，著急道，“我出去看看。”
說罷，她將霽兒塞給了楊驍。
自打萃濃一進來，清漪便看見了她臉上的淚痕，又見她將霽兒抱得那麽緊，想必是受到了驚嚇。眼下，清漪又放心不下軒轅珩，遂拉住了萃濃，道：“你留在這裏，好好照看著霽兒，我出去找找小弟就是了。”
萃濃道：“要去咱們一起去。”
清漪道：“小外甥離不開你，你就安安分分待在這裏。聽話。”
萃濃這才應了。
一旁的秦翛然道：“表弟武功高強，想必不會有事。漪妹妹，你就在這裏靜等消息吧。”
關鍵時刻，秦翛然隻想看到清漪無事。至於清淩，秦翛然覺得他足以自保，無須自己擔心。
清漪有些耐不住了，急急道：“不成，不看到小弟平安無事，我始終放不下心來。”
盧佩繯道：“清漪表妹在邊關兩年有餘，這種場麵想必是司空見慣了。再說表妹武功卓絕，夫君不必為表妹擔心。”
這一番善解人意的話，卻讓秦翛然蹙起了眉頭。
然而清漪心念清淩與軒轅珩，哪裏還有心思去聽他們這些閑話，直直往外頭奔去。萃濃追至殿外，方湊近清漪耳朵，小聲道：“是陌寧師太和師傅，二姐心中有數就是。”
話止於此，萃濃輒返。
清漪卻愣了，師傅和師叔為什麽要刺殺皇帝？她心下忽生一個激靈，她們都是前朝之人……
頭腦昏沉，腳步卻未停下。
眼前人流散去，野獸死的死，傷的傷，基本上隻剩下黑衣人與王宮護衛在對打了。
那些留在現場的人，清漪大多不識，隻認識那個著著急急卻又不敢輕易上前的向晚。
再仔細去瞧，清淩與軒轅瑒兩人一左一右正護著軒轅良和呢。而那個進勢最為凶猛的黑衣人，縱使化成灰，清漪也能認出那是陌寧！
眼下顯然不適宜去揭穿，也不適宜去質問，清漪定定看著戰況，忽然不知該如何出手。
一方是養育她多年的師傅，一方是她的至親兄弟。
如何抉擇？清漪不知。
怔神之際，冰涼的觸感由脖頸傳遍了全身。清漪一看，自己脖子上竟然架了一把長劍。
軒轅珩剛剛將太後送到祥和宮裏，便匆匆返了回來。誰知剛一回來，便看到了眼下這景象。
“你……你意欲何為？”軒轅珩的聲音都變得顫抖起來。
清漪因知這黑衣人皆是陌寧的人，故而心下並無太大擔憂，麵容倒是比平時還要平靜幾分。
黑衣人尚未說話，就聽到軒轅良和急急道：“不許傷她！”
黑衣人放聲大笑，道：“瞧見了吧，你們那狗皇帝心疼著呢。這樣吧，隻要你乖乖受死，我就不傷她。”
軒轅良和未作聲。
軒轅珩卻道：“你不過是想拿漪兒威脅父皇罷了。既然如此，不如脅迫我。好歹我也是父皇的親兒子，漪兒與他非親非故，你也威脅不到什麽。”
軒轅良和瞬間石化。
黑衣人一怔神，眼明手快的軒轅珩便一掌淩空而去，正對上她的麵門。
黑衣人身形一閃，清漪渾身一鬆。
軒轅珩一把將清漪拉了過來，雖未言語，但是那手心的灼熱隔著厚實的衣裳依舊能傳到清漪的肌膚與血液之中。
“找死！”黑衣人惱道。
那劍招來勢洶洶，以軒轅珩的功夫顯然很難化解，清漪一腳踢翻身旁的案幾，擋了過去。
案碎劍偏，無人受傷。
“你竟然護著外人！”那人一擊不中，收劍怒視著清漪。
清漪毫不畏懼，道：“師叔，他不是外人，他是我的夫君，是我一生的摯愛！師叔若是傷他分毫，莫怪蕪兒不念及昔日情分！”
清漪是拿準了陌寧、陌染以及那些黑衣人不會傷她，才會故意放出這些狠話。而此時與清漪對峙之人，正是萃濃的師傅，清漪的師叔——陌染。
陌染一把扯掉麵巾，一張幹淨卻有幾分厲色的臉露了出來，她用劍指著清漪道：“好好！蕪兒，不知者無罪。你可知你維護之人到底是誰！什麽夫君，什麽摯愛！滅國滅族之仇不共戴天，你竟然還敢出言維護！我看你是被豬油蒙了心了！”
清漪雖然早就隱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她一直不願意去深想。此刻被陌染劈頭蓋臉地說了一通，她如同被一盆冷水澆透了，通體冰冷，呆若木雞。
陌寧出言喝止道：“阿染，不許再說！”
陌染卻置若未聞，繼續厲聲道：“直到現在你還以為你是什麽沐府的二小姐，什麽皇上親封的嫣然公主嗎？我今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一句，你不是！你是我南越王朝的公主！你叫龍玉蕪，不叫沐清漪！你的父親是天潢貴胄龍旭軒，母親是皇後董小蘋！你是我南越王朝的公主！公主！”
仿佛被冷水澆透的清漪此時好似再被閃電劈中，她怔怔道：“不！我是沐清漪，我的父親是護國公沐雲霆，母親是夫人王離心！我的姐姐，是狀元夫人沐清沅，弟弟是驃騎大將軍沐清淩，妹妹是沐輕盈。我是沐府的第二女，沐清漪啊。”
陌染恨其不爭，橫指的劍微微上揚，眼瞅著就要往下劈。陌寧飛劍出手，將陌染之劍打落於地，繼而飛身落於陌染身前。
“這個時候，你和蕪兒說這些做什麽！”陌寧薄怒。
陌染道：“師姐，咱們隱忍的時間已經夠長的了！我實在受不了她護著仇人的樣子。”
陌寧看著清漪被嚇傻的樣子 ，上前一步，想要去拉清漪的手，沒想到清漪卻往後避了一避，木愣愣道：“師傅又是誰？這麽多年撫養蕪兒，又是何故？”
陌寧也扯掉了麵巾，道：“我叫龍旭窈，是你親姑姑。”
清漪腿一軟，登時便明白了這麽多年來陌寧對她時好時壞，時冷時熱的原因了。對她好，對她熱，是因為她們是姑侄，身上流淌著一樣的鮮血；對她壞，對她冷，則是因為她是南越王朝唯一的嫡親血脈，是複國的唯一希望，而她卻絲毫沒有擔起這重任，甚至連武功都練不好……
軒轅珩緊緊拉住清漪的胳膊，以防她無力站穩。
而陌寧早已吩咐手下人停手，軒轅良和倒也沒有趁著這個大好時機將其殲滅，那些護衛自覺地將這一帶都圍了起來，與此事無關之人，都被隔離在外。
故而，外頭雖然有不少官員密切關注著這裏的情況，卻根本不知道她們都在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