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一騎紅塵（1）

  不大會兒，萃濃就抱了琉璃盤子進了來，色澤鮮亮的荔枝靜臥其中。


  清漪正支著腮歪在床上，見萃濃來了，忙起了身。


  “二姐累了吧？也是，這連日奔波定是累壞了。”萃濃將早已洗淨的荔枝放於幾上，“趕緊先嚐兩個，然後舒舒服服地睡一覺。”


  清漪剝了殼，吃了幾顆，這才道：“我當是什麽好東西，味道倒是和紅薯差不多。”


  萃濃笑道：“吆，瞧你說的，多少人想吃還吃不著哩。娘是盼著你回來，想讓你嚐嚐鮮兒，都不許我們多吃呢。”


  清漪在她鼻上刮了一刮，笑道：“拿走，都拿走，你盡情吃吧。”


  萃濃吃吃一笑。


  姐妹二人又閑說了幾句，清漪困意襲來，便歪在了床上小憩。


  萃濃見她睡熟了，這才幫她放下幔子，又吩咐語蓉和語卉二人在旁守著，這才去了自己房裏。


  落日西斜，室內寂寂。


  “二姨母，二姨母，趕快起床了。”


  沉睡中的清漪耳邊被稚嫩的童聲充斥著。她緩緩睜開眼睛，便看到霽兒正在滴溜溜地打量著她。


  “二姨母，你怎麽還不起呀？”


  “起起起，這就起。”清漪當即起身，將外衣穿好。


  “霽兒，你娘呢？”清漪將霽兒抱在腿上，卻未見萃濃蹤影。


  霽兒撥弄著自己的手指頭，不言語。


  “三小姐去夫人房裏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耳廓。


  清漪凝神去看，原來是采薇。她的麵貌與往日並無分別，隻是眉眼之間多了幾分堅忍之氣，與往日的唯唯諾諾大有分別。


  “三小姐臨走前，讓我們照看著小公子，可是小公子著實太鬧騰了，非要來這裏……打擾二小姐休息了……”采薇小心翼翼地解釋著。


  “霽兒肯過來，我開心還來不及呢，哪裏說得上打擾。”清漪摸著霽兒的小臉，越看越喜歡，恨不能日日帶在身邊，抱在懷裏。


  “現下什麽時辰了？”她隨口問道。


  “剛至酉時。”采薇回道。


  “霽兒，咱們去祖母那裏好不好？”清漪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粉團似的小公子。


  “好好，”霽兒拍著手，“霽兒要去祖母那裏吃妃子。”


  “妃子？”清漪詫異道。


  “就是荔枝，”采薇解釋道，“前兒啊，皇上親賞了一筐荔枝，小公子喜歡得不得了。偏巧楊先生也在場，便說道，什麽紅塵，什麽妃子。小公子記著了，整天吵吵著要去吃妃子。”


  清漪朗聲而笑，道：“是不是‘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這一句？”


  采薇眼中泛光，忙道：“是了是了，正是這句。當時三小姐還因為這句話對楊先生發了很大脾氣，說楊先生總不教好，讓小公子學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二小姐，咱們學問低，你給說說，這兩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清漪道：“也沒什麽，就是說，以前的一位貴妃娘娘，喜歡吃荔枝。但是這荔枝呢，向來生長於南方。為了讓貴妃娘娘吃到新鮮的荔枝，那些送荔枝的人快馬加鞭，日夜不停，將剛剛成熟的荔枝送到宮裏去。”


  後人常說，這是唐明皇為了一己私欲而視百姓為無物，窮奢極欲的表現，然而，這何嚐不是一代君王對於摯愛的盛寵呢。


  作為西陵第一代帝王，軒轅良和曾經頒發禁令，怕的便是重蹈南越滅國的覆轍。世人皆好色，誰不愛美人，皇室中人為了社稷江山，不得不將那點私欲藏於心底，可悲，可悲！


  想到此處，清漪心中低低一歎。


  “二小姐懂得可真多。”采薇由衷感歎道。


  清漪笑道：“不過是旁日裏讀過幾本書罷了。對了，你把那桌上的荔枝拿過來，讓霽兒吃個夠。”


  霽兒歡歡喜吃著，清漪梳了梳頭發，幾人這才走了出去。


  出了院門，驀然瞥見清沅處敞開著門，清漪便問道：“姐姐去了嗎？”


  采薇道：“這個……奴婢不甚清楚。”


  “走吧，咱們先去姐姐處看一看。”清漪牽著霽兒的手，“霽兒，咱們去大找大姨母好不好？”


  “好啊好啊。”霽兒對誰都很歡迎。


  過門檻時，清漪怕他摔著了，就將他抱了過去。


  院裏的丫鬟婆子們正坐在一處閑聊，清漪眸光一瞥，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采月？”她叫出了聲。


  采薇對著采月招了招手，又說道：“二小姐，月姐姐她可是個苦命的人，自從嫁給了那個酒鬼，經常被打得渾身沒有一處好地方。夫人見她可憐，就讓她來大小姐這裏照看著些。月姐姐到了這裏之後，再也沒有惹過是非……”


  她此言不過是想讓清漪看在王夫人麵上不再與采月計較罷了。


  對於當年的那點事，清漪早已不放在心上了。當初，采月不把萃濃放在眼裏，明裏暗裏說了許多難聽的話，又將她生病的消息擴大其實，差點害得王夫人心絞之痛複發……但是采月也得到了報應。自從王夫人讓她嫁給那個邋遢的酒鬼那一刻起，她這一生便在遭受著無盡的折磨。罷罷罷，既然她已有心悔改，自己又何必揪著過去的事情不放呢。


  思慮之間，采月已經走了來，對著清漪行了禮。


  清漪道：“姐姐常年不在家，這院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就都有勞你們了。”


  采月忙道：“這本就是奴婢們的分內之責。”


  清漪點了點頭。


  采薇問道：“月姐姐，大小姐在嗎？”


  采月回道：“大小姐啊，早和姨娘一起去了夫人處了。”


  清漪這才轉身而走。


  采薇連連跟了上去。


  采月依舊站在原處，直到清漪一行人走得遠了，她那拳頭才悄然握起，眼神深處流淌出噬人的火焰來。


  “月姑娘，還愣著幹嘛，趕緊過來，咱們再嘮會。”一個婆子喚道。


  “嘮嘮嘮，有什麽好嘮的。”采月悶悶地朝自己房內走去，任由心底的那點憤懣逐漸將自己包裹。


  “什麽東西，還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我呸！要不是夫人心善，她這樣被趕出府去的丫鬟怎麽可能重新回來！”那個婆子罵罵咧咧道。


  “呀，媽媽何必生氣，瞧她那張狂樣子，怕是也得意不了幾天。再說，不是有她那好男人收拾她嗎，咱們操那心幹什麽。”


  “是啊是啊，瞧著她那張臉還能看，可是那身上啊，真真沒一處好地方，青一塊紫一塊，我看著連牲口都不如呢。”


  丫鬟婆子們肆無忌憚地嚼著舌根子。


  PS：晚點還有一更，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