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桃花源渡（1）
清漪看著昏迷的軒轅珩，眼淚便要滾落下來。她死死忍住，不肯多說一句話了。
餘石也不願與清漪一道，便自己尋了個地方歇著去了。向雲天便對清漪說道：“二小姐且放寬了心，殿下不會有事的。”
軒轅珩身上全是傷口，就算勉強止住了血，醒了過來，還要好好地養一陣子才能複原。而現在天寒地凍，傷口尚且不能愈合。恢複更是遙遙無期了。
清漪點點頭，道：“方才多謝太傅了。”
向雲天道：“我與沐將軍同朝為官，護著你是應該的。想必今日若是小兒在此，沐將軍也會護著的。你不必記在心上。”
清漪想起向易那般溫文儒雅，向笛為人豪爽，向晚天真活潑，若是沒有良好的家教，又如何能夠出落的都那般好。她心下對於這個長者更多了幾分的尊敬來。
她心裏暗暗記下了這份恩情。
歇息過後，眾人便要繼續趕路了。向雲天點了一下人數，死的不多，傷的卻不少。這些軒轅良和派來的輕騎，是那麽不堪一擊。
而眾人的馬匹，大多都被那些石頭給砸死了，隻剩下一小部分。向雲天吩咐沒有受傷的士兵把那些馬匹身上的肉給剔了下來，以備充饑之用。清漪一看，自己的那批棗紅色小馬還在活蹦亂跳。它看到清漪在看自己，歡快地跑到了清漪身邊。
清漪從地上站了起來，那批馬便舔了舔清漪的臉。清漪一驚，隨即很坦然的撫了撫它的頭。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連一匹馬都能有感情，而有些人，滿腦子卻都是算計。真真是連動物都不如了。
軒轅珩被羅謙背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這崎嶇的山路上，還有許多未能完全消融的積雪。因而走起來十分吃力。春寒料峭，羅謙頭上已經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子了。
杜寧安見狀，便與羅謙換了班，輪流背著軒轅珩。清漪則被紅櫻攙著，一行人時走時停，終於在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走出了大背山。
帳篷散落許多，明顯已經不夠用了。清漪與紅櫻、軒轅珩幾人住在同一頂帳篷裏。她甚至都不曾吃下幾口飯，隻是擔心著未醒的軒轅珩。
在山腳之下，甚至連幹淨的水都沒有。清漪多想為軒轅珩擦一擦臉上的血漬啊。
她心裏五味雜陳，暗罵自己不中用。
“二小姐，你和紅櫻姑娘歇著去吧，這裏有卑職和羅總領守著王爺呢。”
那帳篷本就不大，勉強鋪下了兩張榻，一張給了軒轅珩，另外一張給了清漪和紅櫻。清漪本不欲睡，就想等著軒轅珩醒來。卻不想放鬆下來之後，身上早已是酸疼一片。
杜寧安把兩張榻分開，然後又用一些破舊帳篷稍稍遮住，以便清漪休息。
“條件艱辛，二小姐將就一點吧。”
清漪倒是不怕這點苦，她說道：“無妨。若是殿下醒了，及時叫我便是。”
杜寧安應了。
清漪這才與紅櫻歇下了。
然而卻是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也是，軒轅珩尚在昏迷之中，她若還是吃得下睡得著，豈不是全無心肝了嗎？
“紅櫻，姐妹們傷勢怎樣？”
“都受了些小傷，主子放心就是了。”
清漪不覺一聲長歎，道：“都怪我不好。”
繼而她又說道：“如今出了大背山，不日便會達到金門關，不會再有什麽危險，你和姐妹們都回去吧。”
紅櫻本與清漪一同躺著，聽了這話，立馬坐了起來。
“主子莫不是嫌棄我們沒用？若真是如此，我們還有什麽臉麵活在這世上。”
清漪忙道：“你別多想。我隻是覺得總是無辜牽連你們，讓你們也置身危險之中，心裏十分過意不去罷了。人人都隻有一條性命，何必因為我這條性命，而枉顧了你們的性命？倒不如你們都回去吧。”
紅櫻堅持道：“師太派我們前來保護主子，主子便是我們的命。若是不能護得主子周全，我和姐妹們定不會回去。不論主子說什麽，都沒用的。”
話已至此，清漪便不再說了。
外麵杜寧安和羅謙聽著這兩人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直到寂靜無聲了，便知道清漪和紅櫻歇下了。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分別守上半夜和下半夜了。 一夜無事，第二日早早醒來的時候，發覺軒轅珩還沒醒。清漪著急地叫來了太醫，太醫道：“殿下失血過多，才會導致的昏迷。想必這幾天就會醒過來的。”
這說了和沒說有什麽分別啊。
清漪隻想拿著拳頭打壞那太醫的頭了。
清漪喂了軒轅珩一些清水，軒轅珩倒能喝的下去。一行人便又匆匆上路了。依舊是杜寧安和羅謙二人輪流背著軒轅珩。清漪見他二人實在辛苦，本來準備叫了那些士兵來換。忽的想起自己差點死於刃下之事。心裏麵卻不想輕易相信那些輕騎了。
就這樣，走了兩日方看到了村莊。
軒轅珩還未醒，但是麵上的蒼白之色已經消去不少。他的傷口日日由清漪換藥，也有好的轉向。清漪心頭稍安。想必真的要不了多久，軒轅珩便會醒過來了。醒過來之後，他或是尖酸刻薄，或是溫柔體貼都好。隻要他醒來就好。
清漪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軒轅珩開始變得這般重要。
眼看著一步一步靠近那村莊了，清漪忽然做出了一個決定來。那便是，讓軒轅珩留在這個小村莊裏養傷。再不要去摻和前線戰火紛飛之事。
清漪是為了自己的親人，所以不論多麽辛苦，哪怕賠上自己的性命，都在所不惜。而軒轅珩，他本該有自己的人生，何必跟著清漪一起吃這份苦呢。
清漪做好了決定，暗暗想著如何護住軒轅珩周全。
這個距離金門關不遠的小村落叫做桃園渡，然而周遭全是荒草，哪裏有陶淵明描繪的桃花源的盛景。落英繽紛，芳草鮮美，阡陌交通，雞犬相聞，是那般的安寧與祥和。在金門關的戰火之下，這裏卻是狼藉一片，甚至連果腹都不能夠。
眾人勞累不堪，本想著終於可以歇上一歇，吃一頓好飯了，卻不想還要把所剩不多的食物分給他們這些村民。
一時之間，怨懟之聲四起了。
向雲天道：“大家都是西陵的子民，何必為了一點食物而大起爭執？如今北荻屢犯我朝疆土，合眾力抵抗外憂才是當務之急啊。”
那些輕騎本就是軒轅良和挑選出來的人，就算偶有怨言，也很快便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清漪把軒轅珩安置在一戶農家裏麵， 然後又翻遍了行囊，根本便沒有什麽貴重的東西。她翻來覆去，甚至連一些碎銀子都沒有。隻有手腕處王夫人替她戴上的一個翡翠鐲子和一串念珠。那串念珠不值什麽錢，便隻有翡翠鐲子了。
清漪想要把它褪下來，卻不想它箍的那般緊，幾乎是和皮肉連在一起了。
紅櫻不知道清漪想做什麽，便問了一句。清漪道：“你幫我把這鐲子取下來。”
紅櫻見她手腕處已經被搓紅了一大片，暗自心疼。又出去借了塊皂子，打了水過來。輕輕打在清漪的手腕處。不一會兒，那翡翠玉鐲便褪了下來。
清漪用帕子包好，又問紅櫻道：“你有什麽值錢東西沒有？”
紅櫻不過是一個小小暗衛，整日都待在靈山之上，哪裏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她搖搖頭。清漪卻瞥見她發髻之上插了一支紅寶石簪子。
心下疑惑，卻也懶得多問。
清漪本想把那簪子取了下來，想想還是算了。若不是喜歡的東西，怎會在每日的性命都難料的時候，還戴在頭上。她不能勉強了別人去。
此時又聽到紅櫻問道：“二小姐要值錢東西做什麽？”
清漪緊握著手中的翡翠鐲子，道：“這兩天我便會說服向太傅，同意讓殿下留在這裏養傷。這些值錢物什，不過是想留給他，以備不時之需罷了。”
紅櫻不可置信，道：“主子，這可是冒險之舉啊。主子不是一直都懷疑餘石那個老東西在暗中搗鬼嗎？若是讓殿下一人留下，豈不是更方便他們動手。再說了，金門關雖然近了，但是行百裏者半九十，焉知餘石不會在這幾日裏做最後的伏擊呢。若是殿下在，餘石還稍稍忌憚點。現下隻剩主子一人，無人撐腰了，情況可是萬分危險啊。”
紅櫻所說之話，清漪早便考慮過了。她如何不知 這些危險，但是她還是不緊不慢地說道：“紅櫻，你先聽我說。殿下傷重，跟著我們並不能護住我。反倒是餘石，他一直想要除去我和殿下，實在是其心可誅。既然如此，還不如讓殿下留在這裏好好養傷。我會讓杜統領以及他手底下的暗衛留下，保護殿下的安全。”
紅櫻道：“主子，杜寧安武功尚不及我，他怎能護得住殿下安全。再說，他手底下的暗衛不過十幾人，再加上羅總領以及殿下親信，也不過二十餘人。若真是大批人士設伏，他必定不能周全。”
清漪皺眉，道：“既然如此，那便把我們的人全部都留下。且不說，他與我有婚約在身，就隻看著他真心護我的份上，我也決不能讓他出事。你現在就去把人數輕點一下。”
紅櫻見自己沒有勸動清漪，反倒是清漪把一眾姐妹都支給了軒轅珩，不由得叫道：“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