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春寒料峭（2）
軒轅珩心頭甚是溫暖，他本就是為了清漪，哪裏容得清漪冒險。此時聽得清漪為自己著想，大有兩情相悅、生死與共的念頭了。
“漪兒，你這才真真是胡言。男兒誌在四方，為的是燕然記功後世揚名。你一個女子，就該安安分分在家相夫教子。”
說到“相夫教子”這四個字的時候，他喉頭哽咽，若他真的上了前線，怕是清漪相的夫，教的子，都是別人家的了。
清漪絲毫不退卻，道：“古有木蘭替父從軍，今日清漪也想學一學木蘭，隻不再是替父從軍，而是要替夫從軍了。殿下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但是念及太後年歲已高，而我高堂俱是壯年，無後顧之憂。由我前去，豈不是更好？”
他二人都努力爭取著去前線的機會，然而卻不想太後喝道：“越發渾說了！你二人哪裏也不準去，都好好地待在這祥和宮裏。若是敢出去，”她不怒而威，根本不是在說玩笑，“哀家便打斷了你二人的腿。”
清漪與軒轅珩俱是一凜。
“太後——”
“皇奶奶——”
太後不欲再說，在王夫人的攙扶之下往內室走去。她的背已經有些駝了，走起來有幾分的吃力。而王夫人示意清漪不要再做無謂的事情，清漪終究還是忍下了要說的話。
滿室寂靜。
隻聽到太後與王夫人遠去的腳步聲。
“皇奶奶便是打斷孫兒的腿，也絕不了孫兒上戰場之心。”
這聲音回蕩在宮殿之中，分外響亮。
軒轅珩幾乎是聲嘶力竭了，“皇奶奶，您便允了孫兒這一回吧。”
太後明顯一顫，王夫人與清漪也都震驚了。
太後緩緩轉過身來，軒轅珩表情凝重，大有視死如歸之意。太後冷笑數聲，道：“好，好！既然你這麽想死，哀家便遂了你的願。”
繼而她喚道：“苪芷，拿把板子拿過來，哀家要打死這個不孝的東西！”
這一幕，像極了數月之前，秦翛然要娶清漪的場景。在秦廣仁的荊條之下，秦翛然下身全是鮮血，口中卻始終不願屈服。清漪永遠都忘不了他奄奄一息的樣子。
舊事重演，隻是這一次換成了軒轅珩。
她已經負了秦翛然，難道還要負了軒轅珩嗎？
晃神之間，清漪眼中的淚水已經奪眶而出。
“軒轅珩，你若再這般執著，我便與你恩斷義絕！”
她二人均跪在地上，又是相對，清漪的難過他全部都看在心裏麵。他自小嬌生慣養，又如何想要這樣。
他咬咬牙，道：“漪兒，若是眼睜睜看你去前線，倒不如讓皇奶奶打斷我的腿。比起恩斷義絕，我更想讓你好好活著。”
軒轅珩聲音極低，清漪也是勉強能夠聽清。至於太後和王夫人根本便聽不清。清漪哭道：“太後息怒，殿下不過是一時想不開罷了，臣女定會好好勸說的。至於前線，臣女與殿下都不會去。太後放心便是了。”
太後痛心疾首，道：“珩兒，你若是有漪兒一半的懂事便好了。”
說罷，也不管這二人還在地上跪著了，直直進了內室去。
太後走後，軒轅珩被身旁的宮女攙了起來。他跪了許久，膝蓋早便木了。一站起來，頭暈目眩。但是他看到滿臉淚痕的清漪尚且跪在地上，忙要去拉清漪。卻不想暈的厲害，幾乎要倒下去。
他是男子，又是練過功夫的，卻不想這般沒用。軒轅珩暗自責怪自己，縱然是上了前線，又能如何呢。以他的功夫，怎能安然而退。
說到底，還是無用。
清漪也起了來。她二人坐在椅子上，任由丫鬟們揉戳著膝蓋。清漪擦了把眼淚，對軒轅珩道：“殿下，你怎麽能夠這麽衝動。好在今日麵對的是太後，若是皇上，你還有命嗎？”
軒轅珩道：“我就是看準了皇奶奶疼我，故而才會這般堅持。漪兒，若不是你最後退步，我便能去前線了。”
他話語之中，有低低的失落。
清漪低頭不語。
許久，才說道：“你本不必如此。”
軒轅珩看著旁邊的清漪，泫然欲泣，心下更生憐惜之心。他起身走到清漪麵前，小心翼翼把她摟在懷裏。“漪兒，以前我不懂，故而經常笑你為了感情做出傻事。可是，當我明白自己心跡的那一刻，我才知道，為你做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
清漪偎在他懷裏，就像一隻安靜的小貓。
死生契闊，與之成說。情話人人會說，但是真正能夠做到設身處地不離不棄的能有幾個人呢。清漪所見之人不多，但是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她唯一動過真心的軒轅瑒，絕不會待她如此。
“你明知……”
“我明知你喜歡的人不是我，是嗎？”
軒轅珩問道。
不待清漪回答，他自顧自說道：“那又怎樣呢？你那表哥秦翛然，在你病重之時，仿荀奉倩為你退熱。那日你掉入禦湖之中，他亦是毫不猶豫跳入湖中。漪兒，難道他便不知你心有所屬嗎？他秦家大爺尚且能夠做到，我亦能做到。真正喜歡一個人，是義無反顧的。這和你喜歡不喜歡我都沒有關係。”
軒轅珩把清漪又摟緊了幾分。
他二人原本互相嫌棄，卻不想還有如此親近的時刻。不論過往發生了什麽，此刻她二人的心卻是無比接近。親人之外，軒轅珩便是清漪最值得信賴的人了。
太後與王夫人在內室看著這二人擁抱在一起，也是舒展了眉頭。太後道：“這珩兒啊，什麽都好。清漪跟了他，必不會受委屈的。”
上一刻，還口口聲聲說要打斷軒轅珩的腿，這一刻，又在真心為軒轅珩與清漪二人祝福。
王夫人本不願清漪嫁入皇室，可是這些日子以來，軒轅珩心思縝密，又為了清漪甘願付出一切，已然打動了她。若是這三年不生變故，清漪嫁了軒轅珩也好。
她正想間，卻聽得太後道：“心兒，你老老實實告訴哀家一句，她二人這麽著急前往疆場，是為了何事？”
王夫人心下一緊，躊躇道：“方才他們不是說清楚了嗎？”
太後冷哼一聲，“珩兒自幼跟著哀家長大，是不會撒謊的。可是這一次，他卻不斷扯謊欺騙哀家。什麽殺敵報國，什麽嫉妒老七，哀家一句都不信。哀家倒是願意相信，是清漪那丫頭執意要去，珩兒護著她罷了。”
果真，一切都逃不過太後法眼！
王夫人比著太後，還是嫩了些。
太後又繼續說道：“哀家雖不知具體何事，但也能猜出了七八分來。若不是看在清漪尚且維護珩兒的份上，”她眉毛一凜，語氣之中平添了幾分的狠絕來。“哀家也絕不會輕易放過她。”
她看著王夫人臉色越發難看，又好言安慰，道：“心兒，清漪是你的女兒，哀家看在你的份上，也不會給她難看的。但是，珩兒是哀家的心頭肉，若是誰敢打珩兒的主意，便是在和哀家過不去了。”
王夫人忙道：“小女不懂事，但是絕無冒犯太後和殿下之心，還請太後明鑒。”
太後忽然笑了起來。
“你這麽緊張作甚。哀家不過說說罷了。你且說到底是何事吧。”
事已至此，王夫人再隱瞞也毫無益處了，隻得將那封血書之事細細說出。太後聽罷，明白軒轅珩果真是為了清漪，眉頭緊鎖。想起清漪與小蘋那三分相似，終究還是不安。
終於，她說道：“清漪關心父親兄弟，情有可原。哀家便不與她計較了。”她看著外麵依舊擁抱在一起的二人，又想起自己的兒子——軒轅良和。軒轅良和對小蘋念念不忘，所以對清漪也是百般的好。她雖然把清漪指給了軒轅珩，但是難免軒轅良和還是生了非分之想。她最終做出了決定。
“既然如此，若是此事屬實，哀家便向皇帝請求，允許他二人奔赴前線。隻是，心兒，你能放下心嗎？”
王夫人道：“我如何放得下心？但凡有一絲選擇，我也不會讓漪兒冒險。隻是北荻未平，何以為家。漪兒掛念父兄，也是為國奉獻。我總是難舍，也得舍了。”
她說此話的時候，眼睛裏麵已經滿是淚水了。
她的夫君、兒子、女兒都在疆場，生死難卜，現下她的清漪又要去了，她如何不痛心！一將功成萬骨枯，醉臥疆場千般苦辛，古來征戰幾人還。她的家人，全部都為這個國家奉獻出了一切。
太後道：“你放心，若真是要去，她二人也定不會有事。你放心。”
也是，有軒轅珩在，王夫人也稍稍能夠放心些許。隻是刀劍無眼，意外在所難免。王夫人終究還是難以完全放下心來。
此時，滿室獸香氤氳不斷，暖洋洋一室。夜明珠的光亮，把寢殿照的如同白晝，一點夜晚的樣子也沒有。現下已經是春天了，然而王夫人還是感覺無數的寒意盡數鑽到了衣裳裏，繼而鑽進骨子裏。
她滿身都被快這料峭春寒都凍僵了！山雨欲來風滿樓，所有的事情都在悄然滋生著，絕非人力可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