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欲飲琵琶（2）
當軒轅珩拿著帕子回來的時候，清漪和語嫣一等人都在那裏笑他呢。
軒轅珩也知道自己大概是魔怔了，這麽蠢的事情，他還是頭一遭做。如果傳了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死了。
然而此刻，軒轅珩才顧不上什麽魔怔不魔怔，他隻顧著眼前的清漪了。
清漪從他手中抽回帕子，然後轉身便回房去了。
軒轅珩一臉懵懂，怎的又不與他說話了啊。
無奈，看著房門緊閉，軒轅珩又不好直接衝進去問清漪，隻得默默地走了。
而清漪，回房之後便又笑了起來。
采薇道：“好久都沒見二小姐這麽開心了。還是寧王殿下有辦法。”
辦法？這哪裏是什麽逗女孩子開心的辦法，不過是蠢人做蠢事罷了。
在與靈淵相識之初，清漪便知曉他有一個惡毒的兄弟，故而在知道軒轅珩身份的時候，她便有了先入為主的概念，認定軒轅珩便是個欺淩兄長、恃寵而驕的惡霸了。
她不是沒有考慮過軒轅珩並非自己所想那般，然而她隻是不願意去深思罷了。軒轅珩說話之毒，行事之蠢，多多少少讓她改變了看法。這些日子他頻頻出現。清漪才不會相信他是喜歡上了自己。他那般富貴出身，什麽好東西沒有，什麽女人沒有。他必定是想了什麽主意，在自己信以為真之時，來捉弄自己。一定是的。
語嫣又說道：“寧王殿下是咱們沐府的女婿，自然便是要費盡心思討咱們二小姐的喜歡了。”
清漪顯然是不信的，她去掉頭上的珠翠，拿篦子輕輕地梳著頭發，方說道：“語嫣，你幫我看看，我這頭發上怎麽有白色東西，莫不是生了白發了。”
語嫣趕緊看了，才發覺不過是沾上了些許粉漬。
清漪道：“還好，若是生了白發，豈不是要哭死了。”
采薇道：“二小姐年輕貌美，若是生了白發，那咱們這些人豈不是都要變成老太婆了。”
采薇膽小，話又少，鮮少有這般戲謔之語。清漪笑道：“現在你們都跟著三小姐學壞了，個個都學會打趣人了。”
她主仆幾人又說了幾句，方歇了。
次日清早，草草用過早膳，清漪便隨著王夫人一行人去為沐雲霆踐行了。城門之外，不僅有沐府，還有軒轅良和和滿朝的親貴大臣。高頭大馬之上，坐著的是精神飽滿的沐雲霆。金戈鐵馬，威風凜凜。身後的清淩，英姿颯爽，頗有將門風範。再者，便是身為副帥的軒轅瑒了。
自除夕一別，清漪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相隔不久，清漪再見軒轅瑒，卻有了恍如隔世之感了。
他依舊是那般劍眉星目，身著鎧甲平添了幾分虎虎英氣。高頭大馬，皇室之風盡顯。清漪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忘記他了。此時平靜的心湖卻又泛起了陣陣漣漪來。她趕忙轉移了視線，去看軒轅瑒身後之人。
這一看，卻吃了一驚。
紅衣白馬，麵若銀盆，眼含秋波，不是餘鈞彤卻又是誰。
原來，她二人早已親密至此。就連戰場這個生死一線的地方，他們都要一起。同生共死，他們竟然都想著要同生共死了！
清漪不由得想起在水月庵遇刺的那個夜晚，險象迭生之時，軒轅瑒曾說過，“今晚我們便同生共死！蕪姑娘生，我生！蕪姑娘死，我死！”
往事種種，早已時過境遷了。
放不下的一直是清漪，軒轅瑒，他已經再次找到了可以同生共死的人。
清漪心裏一陣酸楚，手卻被身邊之人緊緊握住。清漪轉頭去看，是軒轅珩。軒轅珩亦在看她，那眼神溫柔似水，幾乎要把人融化了。
一瞬間，清漪都覺得是自己看錯了。
他緊握著清漪的手，低聲道：“不論你心裏麵作何感想，都千萬不要讓人看輕了你去。”
清漪點了點頭，便任由軒轅珩牽著她的手走到沐雲霆身旁去。
準確來說，是馬前。
“嶽父在上，小婿與漪兒為嶽父踐行來了。願嶽父旗開得勝、凱旋而歸。”
軒轅珩說的十分得體。
沐雲霆道：“日後漪兒便勞煩你照顧了。”
軒轅珩笑道：“嶽父這是見外了，漪兒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不照顧，難道還要旁人照顧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還有意無意地看了軒轅瑒一眼，軒轅瑒神色如常。
緊接著，他又對清淩道：“家裏一切有我，你放心便是了。”
清淩道：“有勞姐夫了。”
倒是這一聲“姐夫”，軒轅瑒聽後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眼看到了軒轅瑒和餘鈞彤了，軒轅珩道：“七哥真是好福氣，出征在外，還有鈞彤姐這大美人陪著。若是我，便是死，也情願了。”
軒轅瑒皮笑肉不笑，道：“終歸是比不上八弟，富貴鄉裏錦衣玉食，美人在懷其樂融融啊。”
軒轅珩也懶得饒舌，滿足道：“七哥說的倒是實話。”
軒轅瑒無言以對。
此時，又聽得沐雲霆說道：“萃兒哪去了，還在生氣呢？”
可不是嗎？一大家子都來了，唯獨萃濃不在。
清漪在一大早便讓房裏人去叫萃濃了，萃濃隻說自己不舒服，等一會兒再起。清漪親自去看了看她，一副慵懶的樣子，也不曾發熱。萃濃隻說自己肚子不舒服，清漪為她叫了個大夫，便由著她了。
這一忙，竟然忘了萃濃的事了。
“萃濃她鬧肚子，我讓她歇著了。”
沐雲霆憂心道：“萃兒性子直，你和沅兒看著她點，免得惹出什麽事情來。”
清漪低聲道：“女兒記著了。”
就在眾人即將出發之際，琵琶之聲傳了來。那聲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出征的將士有些都開始掉落下了淚珠子。
唐代詩人王翰曾感慨，“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是啊，一將功成萬骨枯，沙場立功談何容易。對於常人來說，老婆熱炕頭才是他們心中所要守護的家園啊。有誰願意背井離鄉，去尋一個不確定的未來。
清淩紅了眼睛，他是聽慣了翩鴻的琵琶聲的。此時，分明是翩鴻送他來了。他心裏默想著：等我回來，回來我便能光明正大地像你提親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清淩終究是把心中柔情深埋下去。
餘音嫋嫋，哀轉久絕。
沐雲霆一聲令下，眾人出發。
看著熟悉的人漸漸遠去，一排一排的士兵披著鎧甲從清漪身旁走過。她心中憂愁暗生，卻無法說出口。忽然，一股熟悉的脂粉香傳了過來。清漪抬頭去看，全是整齊的士兵，哪裏有相識的人。
而那脂粉味道，分明是萃濃用慣的了。
她心下一驚，一個不好的念頭閃現在頭腦中！
萃濃她，她原是要混入軍中！
愣神之間，士兵已經走過了。清漪的手還被軒轅珩抓在手中，她忙掙脫了。急急往前跑去，試圖在人群中找到萃濃。
軒轅珩自然不知道清漪反常的原因，忙叫道：“漪兒——”
這聲呼喚隨即便淹沒在了士兵的腳步聲之中。
軒轅珩也跑了過去，與清漪並肩，問道：“怎麽了？”
清漪道：“是萃濃。”
最最簡單的三個字，軒轅珩立馬便明白了。
清漪一排一排看去，終於在正中央的位置看到了萃濃。萃濃的頭盔拉得很低，就是為了防止有人認出她來。她是習武之人，自然聽到了清漪跑過來的腳步聲，但是她並沒有停下腳步。
她終於看了看清漪，卻不曾說任何話。
萃濃是在賭，賭清漪會不會尊重她的選擇。
清漪看到萃濃之後，第一反應便是衝進去把萃濃拉出來。但是她看到萃濃義無反顧的決心，忽然便站在了原處，任由那隊伍往前走了。
軒轅珩也隨著清漪停了下來。
“漪兒，萃濃願意去，就隨她去吧。”
清漪眼神之中流露出的全都是關切，“可是，她是我至親的妹妹啊。我怎能看她隻身犯險！”
軒轅珩安慰她道：“漪兒，你還不明白嗎？就算是你現在把她拉了出來，也阻擋不了她上戰場之心。隻要有清淩在，萃濃是絕不可能回頭的。”
清漪見他提及清淩，警覺道：“你也知道了？”
軒轅珩點點頭，“感情之事，隻是當局者迷。現在恐怕就清淩自己不知道罷了。既然是萃濃自己的選擇，我們旁人無論說什麽做什麽，都不可能讓她回心轉意。漪兒，我知道你關心萃濃，但是她跟著前去未必便是壞事。畢竟萃濃武藝高強，一般人近不了她的身。隻是，”
軒轅珩欲言又止。
清漪忙道：“隻是什麽？”
軒轅珩隻得說道：“隻是，混跡男人之中，萃濃難免是要受委屈的了。”
是啊，軍營生活本來就困苦不堪，萃濃一個女子混跡其中，不便是在所難免的了。清漪本就擔心，現在愈發放心不下了。
軒轅珩道：“好了，你也別太擔心了。你若真的放心不下，過幾天我便向父皇請旨前去視察便是了。這幾日，你便暫且忍耐就是了。”
軒轅珩如此設身處地，倒是讓清漪覺得自己小家子氣了。她低聲道：“謝謝你了。”
軒轅珩自然能聽出清漪的感謝，是發自心底的。
感覺與清漪的距離拉近了一些，軒轅珩滿心歡喜，道：“漪兒，你我夫妻，不必如此客氣。這都是我該做的。”
清漪一聽到軒轅珩說“你我夫妻”，剛剛浮現的一點好感立馬消失不見了，她轉身便走，對身旁的軒轅珩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