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俏語佳音(3)
“二姐,我就是看不得他那個樣子。他不喜歡我和翩鴻比較,我不比就是了。何苦來著,非要在練功上出狠招,與我一較高下。我處處讓他,他卻絲毫沒有拿我當女孩子看待,二姐,我就那麽招人嫌棄嗎?”
不待清漪說話,她又一股腦說道:“還不是因為我是丫鬟出身,大家都看不起我,兄長也是覺得沒麵子了。翩鴻再怎麽沒落,她從前也是大家的小姐。不比我性子粗野,一天到晚隻知道惹禍。”
她越說越委屈,淚珠子掉得更歡快了。
清漪一怔,問道:“這話你從哪裏聽到的?”
萃濃哽咽道:“還不是那些丫鬟婆子,沒事便在私底下嚼舌根子。上次我去娘那裏拿手帕子,便聽到那賈婆子說了,‘呸,什麽三小姐,不過是借著二小姐受寵,便使勁巴結夫人。’”
賈婆子不過是王夫人院裏一個做粗活的老媽子罷了。
她越哭越凶,道:“二姐,我是真心拿娘當母親看的,她們為什麽要那麽說我。”
清漪咬咬牙,先前便有清沅打斷李姨娘身旁奴婢的腿之事,後來又有王夫人懲治采月之事,沒想到這府中嚼舌根子的人還是層出不窮。看來這奴才就是奴才,再如何懲治,隻要不殃及自身,永遠都不會長了記性。
她真想現在便衝過去狠狠教訓了賈婆子一幹人等。可是現下比教訓賈婆子更重要的——是安撫萃濃。
清漪柔聲道:“好妹妹,你理她們做什麽。她們那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你若是真的把她們說的話當了真兒,她們指不定在背後如何笑你呢。那些不值得的人事,就讓她過去吧。有些事情,我們自己明白就是了。”
“再說了,你我至親姐妹,難道因為旁人說了幾乎混賬話,就不再是姐妹了嗎?你待娘如何,娘心裏都明白的。”
清漪幫她擦著眼淚,“看看你,多大的人,還哭成這個樣子。可不敢再胡思亂想了。衣裳都濕了,趕緊洗把臉,換件衣裳。不然旁人還以為我怎麽欺負了你呢。”
說罷,清漪便吩咐語嫣帶著萃濃換衣裳去了。
而她自己,站了這麽久,忽然頭腦處一陣暈眩,她慌忙去扶住了身旁的采薇。無奈頭暈的厲害。而且胸口處憋得幾乎要炸了。嚇得采薇忙問她怎麽了,要不要請大夫。
清漪難受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勉強支撐著搖搖頭。在采薇的攙扶之下,坐在了床邊。強壓下胸口處的悶氣。一股不好的預感在心頭滋生著。
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是頭一次了。
上一次她就是這樣的感受。她甚至還吐了一口鮮血出來。
清漪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似乎她每次想要發火的時候都會這般難受,而且越來越難以控製了。陌寧教她的內功,她日日在練習,還是破不了第三層。
終於,當清漪感覺自己好一點的時候,她看著一臉焦急的采薇,說道:“不過是站得久了,有些難受而已。娘有心絞之痛,這等小事千萬別讓娘知道了,免得她又擔心。”
采薇道:“奴婢知道,二小姐便放寬了心吧。”
繼而,她又補充道:“二小姐真是孝順。”
清漪的確是孝順,但是她的孝順都不及王夫人待她的萬分之一好。她才不願讓王夫人白白擔心了去。
此時,卻聽到語卉通傳道:“二小姐,少爺過來了。”
男女有別,正如清淩自己所言,他雖然與清漪隻有一牆之隔,但是卻甚少過來。他命人通傳,便是擔心會有所不便,提前告知清漪一聲,也好讓清漪做足了準備。
清漪不知清淩過來的用意,但還是說道:“外麵涼,讓小弟趕緊進來吧。”
清淩進來的時候,不像萃濃那般狼狽。他衣著幹淨,分明是新換上的。而他的手中,提了許多的東西。
清漪不解道:“過來便是了,還提東西做什麽?”
清淩道:“方才和萃濃練功的時候,萃濃摔著了,我拿了些藥酒過來給她擦擦。”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麵上有些許的不自在。
也是,把人家姑娘摔得那麽厲害,如何還能自在。
清漪想起萃濃的委屈,便對著清淩說了幾句。
“小弟,咱們自幼一處長大,萃濃年紀最小,你平日裏也別與她計較那麽多。再說,現在你們是兄妹,兄長應該多關心妹妹才是,別動不動就是動手。萃濃畢竟也是女孩子啊。”
清淩一凜,道:“萃濃對你說什麽了?”
這話讓清漪一愣,隨即她像什麽事都不曾發生過一樣,淡然回道:“也沒什麽,也不過是說你們拌了幾句嘴而已。我料想著,萃濃雖然性子大大咧咧,可是你作為兄長,也別總是欺負了妹妹去。”
清淩忙道:“二姐,我哪裏敢欺負她啊。你這話可真真是冤枉我了。今日裏我是看姐夫有話對你說,才故意把萃濃拉走去練功了。”
清漪本來還在仔仔細細聽清淩解釋,然而一聽到他說“姐夫”二字,便不由自主地問道:“姐夫?”
清淩道:“就是寧王兄。他今日特特囑咐我,日後見了他都要叫‘姐夫’的。”
清漪冷哼一聲,他倒會把握時機。自己嫁不嫁他,還是後話呢。現在都迫不及待想要和沐府成為一家人了。
她不想談及這些姓軒轅的,一提及都是無盡的煩惱。便對清淩說道:“你繼續說吧。”
清淩“哦”了一聲,道:“我不過是想把萃濃拉走,為你倆營造一些獨處的空間,可是那個死心眼子,偏偏要回去吃烤地瓜。而且在練功的時候,漫不經心的,都被我打倒了好幾次。你說說,可還有比萃濃還愛吃的人嗎?”
怎麽同一件事,到了萃濃和清淩的口中,竟是截然不同的表述了。萃濃以為清淩處處拿自己與翩鴻相比,才會如此難過。而清淩,根本便沒有提翩鴻半個字。清漪忽然明白過來,拿萃濃與翩鴻相比的,並不是清淩,而是萃濃自己啊。
她心心念念翩鴻那般優秀的一個人,所以不自覺地拿自己做比。然而他二人本就是兩類人,絲毫沒有可比之處。萃濃拿自己的短板來比翩鴻的長板,自然是要傷心的了。
清漪想到這裏的時候,半是可氣,半是可笑了。
過了一會兒,萃濃洗了澡,又換好了衣裳,這才來到清漪這裏。她的頭發還是濕漉漉的搭在身後,幾乎把衣裳都弄濕了。
一看到清淩, 她便氣打一處來。
“你過來做什麽?”
清淩陪著笑,道:“我是看你今天摔了好幾次,給你送藥酒來了。”
萃濃道:“我沒事,愛送誰送誰去。”
清淩莫名地對萃濃這麽擠兌了,關鍵萃濃還一副很委屈的樣子,清淩有些不知所措。他求助似的看了看清漪,清漪隻是努努嘴,鼓勵清淩把藥酒給萃濃。
清淩上前去,“生氣啦?”
見萃濃不說話,他做出了退步道:“不就是因為沒讓你吃地瓜嗎?你愛吃的話,咱們現在就考慮吃。以後你愛吃什麽,便吃什麽。我再也不說你胖了。看看,現在這樣,旁人見了,還以為咱們鬧了別扭,生份了呢。”
萃濃的眼淚又來了。
“誰愛吃地瓜,我以後再也不吃地瓜了。”
清淩道:“看看你,隻會說氣話。還把自個給氣哭了。語嫣,你趕緊把地瓜烤上,等下三小姐就能吃了。”
萃濃本來想著再也不理清淩了,可是他一說軟話,自己便又沒出息地原諒了他。罷了罷了,翩鴻是翩鴻,翩鴻本來便是個很容易讓人動心的女子。自己不如她,便不如吧。
清淩又道:“身上真的沒事?不需要擦藥酒了?”
萃濃搖搖頭。
清淩見她比自己要低上一頭,和她說話的時候,少不得要微微俯身。而此時萃濃的頭發已經把背上濡濕了一大片,清淩很明顯地看到了。他拉了萃濃,把她按到椅子上。就在萃濃不明所以的時候,清淩已經眼明手快地取了清漪梳妝台旁邊掛著的汗巾來。
繼而,幫萃濃細細地擦著頭發。
萃濃愣坐在椅子上,竟然連動都沒動過。
她看不到清淩的表情,但是卻能感受到清淩的溫柔。這種溫馨的感覺包圍了她。她忽然有了一種錯覺。就算是兄妹又如何呢。如果能夠一輩子都這樣,她也就滿足了。
“兄長——”
清淩聽她這麽一叫,忙問道:“可是弄疼你了?”
萃濃低聲道:“兄長,你真好。”
清淩笑道:“剛才還恨不得要殺了我,現在怎的便覺得我好了?你們這些女人啊,就是善變。”
萃濃也笑了起來,她不再說話,便靜靜享受著她與清淩之間的時光。這種感覺,就好像是所有一切都靜止了,隻剩下單純的幸福與感動。
清漪也淺淺笑了。
她是明知萃濃和清淩是不會有結果的。兩情相悅尚且不能相守終生。更何況是萃濃一廂情願的喜歡呢。但是她同樣不忍心讓這美好的時光流逝,惟願此刻能夠定格,也算是天遂人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