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俏語佳音（1）
且說那日清漪掉入禦湖之中，與軒轅珩一起跳下去的，還有那秦家大爺秦翛然。
秦翛然早在看到清漪離席之時，便緊跟在清漪身後了。就是怕她有什麽不測。但是他一直未曾露麵，隻是遠遠地守著清漪。
後來，他看到清漪去了湖心亭，自己便站在了禦花園的叢林之中。軒轅瑒、軒轅珩與清漪的糾葛，他自然也是看到的了。隻是，他不願插手清漪之事。但凡事情，就讓她自己選擇吧。
再說，清漪已經和軒轅珩已經有了婚約，他再也沒有立場去守護清漪了。
然而，看到清漪失足落下水的那一瞬間，秦翛然幾乎想都不想便跑了過去，跳入了冰涼的湖水之中！
這些都是前事了。
清漪並無大礙，隻是著了風寒，將養了幾日。這本是充滿了期盼的一年，卻變成了最讓人生無可戀的一年。也罷也罷，這樣一來便能徹底斷了自己的念頭了。
軒轅珩身體倒是無礙，現在依舊在沐府隨意出入。自從太後賜婚之後，軒轅珩來沐府的次數明顯多了起來。清漪的溶月居與清淩的淩雲閣本就隻有一牆之隔，有時候便能聽到軒轅珩爽朗的笑聲。
清漪一直鬱鬱的，在房內聽到軒轅珩的笑聲之後，隻覺得滿心的煩躁。她索性吩咐語嫣道：“去少爺那裏，讓寧王小點聲，還讓不讓人安靜一會兒了。”
語嫣去了清淩處，把清漪的話重複了一遍。
清淩笑道：“寧王兄，看來你要收斂一些了。”
軒轅珩笑而不語，反倒是問語嫣道：“漪兒現在在做什麽呢？”
府內人人皆知軒轅珩是沐府的準女婿了，故而他在詢問清漪在做什麽的時候，語嫣便老老實實回答了。
“回殿下，二小姐在房內看書呢。”
軒轅珩“哦”了一聲，又繼續問道：“漪兒在讀些什麽書？”
語嫣勉強識得幾個字，對清漪所讀之書也有些許印象，便回道：“好像是叫《南華經》，二小姐讀的那頁是什麽魚，什麽江湖。奴婢記不清了。”
無需多想，軒轅珩便知道清漪在讀些什麽了。
莊子的《南華經》有雲：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看來清漪這是下定決心要與軒轅瑒斷了。
軒轅珩反複思量，又問道：“漪兒讀這些的時候，可有什麽反應？”
語嫣道：“二小姐這幾日一直悶悶不樂，讀了幾頁的書，便扔到一旁去了。隨後便打發奴婢過來了。”
軒轅珩擺擺手，讓她回去了。才對清淩道：“清淩，我要過去一趟。”
清淩忙道：“縱然你與二姐有了婚約，你貿然過去，也於理不合啊。我與二姐僅有一牆之隔，都很少碰麵。”
他看著軒轅珩滿心的期待，做了些許退步道：“你若是真的想見二姐，等會我去母親那裏請安，你也一同去吧。”
軒轅珩的確是想見清漪，比任何時候都想見。
他一直在問清淩什麽時候去王夫人那裏請安，生怕清淩不去似的。清淩問他見清漪有什麽事情，他又偏偏不肯說出來。清淩暗惱，卻又無可奈何。
終於，未時將末了，清淩想著王夫人應該是午睡起來，便帶著軒轅珩一道去了。
王夫人見了軒轅珩，忙要行禮。
軒轅珩哪裏敢受此大禮，忙說道：“我既然已經有漪兒有了婚約，夫人便是嶽母了。嶽母在上，請受小婿一拜。”
王夫人一直不想讓清漪嫁入皇室，哪裏誠心認了軒轅珩這個女婿來。她扶起軒轅珩，道：“殿下客氣了。”
軒轅珩道：“嶽母大人可別再‘殿下’‘殿下’地稱呼了，就像皇奶奶那般，叫我‘珩兒’就是了。”
他繼而又對清淩說道：“清淩也是，以後不準叫‘寧王兄’了，叫我‘姐夫’。”
王夫人勉強笑了一笑，並不曾那般親密地稱呼。倒是清淩道：“好好好，日後我便叫你一聲‘二姐夫’了。”
清漪老遠便聽到這幾人有說有笑了，她有些不大想進去了，卻偏巧玲瓏從房內退了出來。一見了清漪，便笑道：“二小姐和三小姐來了，趕緊裏頭坐吧，夫人等了好一會兒了。”
萃濃跟在清漪旁邊，聽到玲瓏這般說，便歡脫道：“娘什麽時候醒的？兄長也在裏頭嗎？大老遠便聽到他說話了。”
玲瓏道：“夫人醒了好一陣子了，心口一直念叨著兩位小姐，還讓我準備好了三小姐最愛吃的點心果子。至於少爺，也是剛到不久。”她看著清漪麵無表情，與萃濃的歡快毫不相同，便催促道：“兩位小姐趕緊進去吧，外麵天兒冷著呢。”
清漪與萃濃這才進去了。
清淩一見清漪，便迎了前去，“二姐來了啊，快坐快坐。”
清漪被他按在椅子上，又接過了一杯熱騰騰的茶水，疑惑道：“你這是做什麽呢？”
清淩道：“二姐你不是方病愈嘛。”
萃濃在旁說道：“兄長眼中便隻有二姐，根本都沒有看到我也進來了。”
清淩不以為意道：“進來便進來了，哪裏有那麽多的事情。”
萃濃一聽，不樂意了，小嘴一撇，道：“我也病了，我也要兄長照顧。”
清淩一聽萃濃病了，便轉過身去摸她的額頭，發覺是涼涼的，疑惑道：“哪裏病了？”
萃濃道：“我……”
清淩道：“呸呸呸，大過年的說什麽呢。再說這些渾話，就罰你不許再吃這些點心果子了。”
說罷，他便走到桌旁，把那幾上的點心盡數拿到軒轅珩那邊去了。
萃濃在旁低低叫道：“兄長——”
清淩根本便不理她。
王夫人見她幾人鬧夠了，才問清漪道：“漪兒可大好了？”
清漪本來便無甚要緊，隻是心情欠佳，不願見人而已。再說她每日都來王夫人這裏請安，一天都能來兩三次，她是否大好，王夫人還不清楚嗎。
“娘放心就是了，女兒早就大好了。”
“那就好。”
軒轅珩一見到清漪，反倒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和往日不同，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清漪，隻想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清淩坐在軒轅珩旁邊，見他不曾開口說話，便對軒轅珩使了個眼色。誰知軒轅珩根本便不理他。
清淩與王夫人、萃濃、清漪說了一陣子的話，便散了。
剛走出王夫人的衡芬苑，清淩便一把拉過了萃濃，讓清漪與軒轅珩二人有了獨處的時間和空間。萃濃一時之間並沒有明白清淩的用意，皺眉道：“好端端的，你拉我做什麽？”
清淩一時語塞，便胡亂尋了個由頭，道：“我們一起去練功吧。”
萃濃道：“今早不是才練過嗎？現在這麽冷，我想回去圍著火爐烤地瓜吃。”
清淩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看看自己的腰身整整胖了一圈，還是趕緊練練功夫，說不定還能減下去一點呢。要不然，就嫁不出去嘍。”
萃濃摸了摸自己的腰，的確是胖了很多。忽然她想起翩鴻，腰如嫩柳。便沒好氣道：“要你管我。”
反正，她也不想嫁人。
“好妹妹，你又氣什麽。”
清淩著實是摸不著頭腦了。
他不過是說萃濃胖了，那是不爭的事實啊。萃濃惱些什麽。
萃濃氣鼓鼓地要走，清淩看了一眼走在不遠處的軒轅珩和清漪，徑直把萃濃給拖走了。
拖走了！
這晌，清漪與軒轅珩走了一路，到了溶月居門口，都不曾說一句話。終於，清漪開口說道：“若是沒有旁的事情，我就先進去了。”
軒轅珩點點頭，看著清漪進門。清漪進門之後，吩咐一直緊跟在身後的采薇去關了門。眼看著那沉重的朱紅色木門就要關上了，軒轅珩的手忽然扶住了門楞，繼而一個閃身進了去。
清漪是背對著軒轅珩的，軒轅珩少不得要繞到她麵前去。清漪以為走過來的是采薇，正準備往房內走去。一看卻是軒轅珩，愣了一愣。
軒轅珩直視著清漪的眼睛，許久，他伸出手幫清漪整了整披風，又問道：“身子真的無大礙了？”
軒轅珩甚少對清漪這般溫柔。清漪反倒是不知如何回應了。自從他二人有了婚約，關係便變得微妙起來。
清漪沒有再拒絕，眼前的這個人是她將要度過一生的人啊。她縱使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接受了這樣的一個事實。
於是便“嗯”了一聲，再無話了。
軒轅珩又說道：“漪兒，你不要怪我。我之前是向皇奶奶表明過心跡，但是我並沒有請求過她，讓她為你我二人指婚。我是想著，若你同意，我便親自求了皇奶奶去。那晚你否決之後，我便沒想過要你做我的王妃了。皇奶奶指婚一事，我也是不知情的。自然，我也有私心，盼著你能嫁給我。”
早在那夜除夕宮宴開始之前，清漪便否決了軒轅珩的提議。然而清漪還是被指給了軒轅珩。她當時雖然是有些生氣，但是這生氣隨著軒轅瑒一事而變得很淡很淡。比起失去一個曾經讓自己奮不顧身的人，清漪哪裏還在乎自己到底嫁給誰呢。
更何況，軒轅珩從頭到尾都沒有害過她，能夠尋得一個安全的人在身邊，已經是萬分難得的了。
她啟唇道：“事已至此，前事就別再提了吧。”
她的話裏全是感傷，如落花飛舞紛紛揚揚，灑地隨處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