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別有憂愁（3）
軒轅瑒見清漪默不作聲，便說道：“罷罷，這些事情不說也罷，我今日來就是想問問你與八弟之間到底有何糾葛。現下已經知道了答案，我也能放下心來了。”
他的確是能放下心來了，但是清漪的心卻愈發冷了。
他字字句句都不想讓清漪置身險境，所以，就算他不說，清漪也知道他最終選擇的會是餘鈞彤。他現在還和清漪說這麽許多，分明是覺得可以二者兼得。
清漪心下寒涼，日後怕是她真真要與軒轅瑒告別了。
“靈淵，我真的是替你感到辛苦。”
她說這話可真真是出於一片真心了。
軒轅瑒勉強笑道：“隻要有你在，我就不覺得辛苦。蕪兒，待我君臨天下，你就是這後宮之中唯一的皇後。”
清漪有些苦澀，問道：“那溧陽郡主呢？”
軒轅瑒興致索然，道：“如果溧陽同意，我會送她無盡的財富和榮耀。”
清漪有些替餘鈞彤不值，同為女子，如果不能得到自己所愛之人，那還要財富和榮耀做什麽。
“如果她不同意呢。”
清漪一直揪著溧陽郡主的事情不放，讓軒轅瑒多多少少有些掃興。他甚至有些沉不住氣了，連聲音都不自覺地大了起來。
“蕪兒！你不要這麽較真好不好。我說過不會要你受委屈的，你怎麽不信我呢。”
這是清漪第一次覺得和軒轅瑒溝通方麵出現問題。清漪忍住內心的憋屈，回道：“我不是不信你，我隻是問問你而已。靈淵，我也是女子，所以，我一眼便能看出溧陽郡主喜歡你。我也能料想到，溧陽郡主她要的是什麽。皇後之位，我要那皇後之位做什麽。我從來都沒有想過。”
若是真的想成為皇妃，那她直接現在入宮算了，何必等軒轅瑒給她一個不確定的未來呢。
清漪難過到幾乎說不出話來了。
而軒轅瑒心下也無比沉重，愣了半晌才說道：“蕪兒，此生我隻想與你白首偕老，你不是不知。所以，日後之事，日後再說吧。”
清漪如何想要去想這些事情，她不過是擔憂日後之事不遂人願罷了。但凡努力，總是想要一個好的結果，但是如果真的毫無結果，又要這平白的努力做什麽。
清漪腦仁子都要炸裂開了。
而軒轅瑒卻明顯不想再去說這些不可預知的事情了，他開口說道：“站了好大一會子，趕緊回去躺著吧，我這就回去了。”
軒轅瑒還是那般溫柔，可是這溫柔背後讓清漪感受到了些許的疏離。現下疏離也罷，明知不會有結果，又何必如那飛蛾一般撲向火呢。兩相安好，總比自取滅亡要好得多啊。
清漪點點頭，便躺在床上歇了。
她站得久了，身子都木了。鑽進錦被之中，覺得被子都是涼涼的。軒轅瑒看她睡下了，這才又從窗子上翻了出去。
軒轅瑒走後，清漪卻再也睡不著了。她撫摸著手腕處的念珠，心中亂如麻團。這一腔愁緒無處安放，憋得清漪心頭處一陣莫名的疼痛，仿佛有一串火在燒，又仿佛有一塊冰無比寒涼。在這冰火交融之中，清漪幾乎喘不過氣來了。
她慌忙起身，試圖運功壓製住這不平之氣，然而適得其反。清漪隻覺得胸口處越來越悶。終於，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清漪這才覺得舒服了些。
她下床用手帕把地上的鮮血擦幹淨，又走到梳妝鏡前的盥洗盆旁把那帕子仔仔細細洗幹淨了。燈火朦朧之中，她依舊能看見那水盆之中泛著紅色。清漪端起盆子，走了出去。
外麵風大，隻穿著單衣的清漪覺得身上冰涼一片。忽然她聽到了大門外麵有咳嗽聲傳來。那聲音雖然很輕微，但是在寂寥的夜裏，顯得格外的響。
清漪幾乎可以聽出那人的在努力克製著，她心下疑惑，便倒了水，把盆子放到丹桂樹下，去開了門。
不待她開口發問，便已經看到提著孤燈的秦翛然了。
她疑惑道：“表哥？”
秦翛然見清漪忽然出現，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自處了。他有些窘迫道：“我……我不過是夜裏睡不著覺，出來走走。不想走到妹妹這裏來了。”
清漪不疑有他，難不成這秦翛然還是專門守在她門前嗎。
她想起方才與軒轅瑒見麵之事，怕被秦翛然看了去，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便問道：“表哥方才可見有什麽人出去嗎？”
秦翛然緊張道：“並不曾見到，是出了什麽事情嗎？”
清漪放下心來，對秦翛然說道：“無事，可能是我多想了吧，方才總覺得有人在外麵，這才出來看一看。卻不料想看到了表哥。”
秦翛然道：“妹妹快別多想了，府裏麵有小廝守夜，定不會出了什麽差錯。倒是現下天氣越發涼了，妹妹穿得單薄，還是趕快回去睡吧。”
清漪見秦翛然擁爐圍裘，而自己不過穿了一件素色單衣而已，寒涼之氣盡數侵入體內。便說道：“表哥也是，夜深風大，還是早早歇著吧。”
她二人告了別，清漪這才睡去。
次日清早，她便要起身去祥和宮了。
那語嫣和采薇二人服侍著清漪穿衣用膳，清漪唯恐她二人昨日夜裏聽到自己與軒轅瑒的談話，便試探道：“昨個夜裏，風吹得窗子亂響。我試圖叫語嫣關了窗，誰知這丫頭睡得那般沉，怎麽叫都叫不醒呢。”
語嫣道：“呀，奴婢昨夜裏的的確確是睡得太沉了。這不是連今早雞鳴之聲都不曾聽到嗎。二小姐可就原諒了奴婢這一遭吧。”
清漪道：“無妨，我看你沒有回應，便自己起身關了。也不是什麽大事，左不過是想起來了，大家在一起說上幾句罷了。”
語嫣忙謝了清漪諒解，她疑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涼的緣故，不隻是奴婢，就連采薇昨個也睡得好沉。今個竟比奴婢起得還要晚。”
采薇忙道：“就是，一覺醒來天都大亮了，壓根沒想到二小姐所說的窗子亂響。”
清漪知道必定是軒轅瑒點了她二人的睡穴，不然何以連一絲一毫的聲音都不曾聽到呢。
她笑笑，卻不再言語了。
飯畢，清漪坐了轎輦進宮。
眼下裏太後已然大好了，可還是要她與軒轅珩日日陪在身邊。清漪雖不想來，但是也不好直接拂了太後麵子。她今日去得不算早，偏偏軒轅珩還沒到。
用過午膳，軒轅珩才到。
太後精神明顯好轉，與軒轅珩說了好一會子的話，又讓綠蘿姑姑把尚衣司新作的小襖拿來給軒轅珩試了。
軒轅珩脫去外衣，僅剩下白色單衣，清漪從未見過男子這般，一瞬間別過頭去，羞紅了臉。
而軒轅珩卻根本沒有注意到男女之別，他就那麽大大方方地試了衣裳。那是一件灰色的絲織小襖，上麵繡著一隻麒麟，那麒麟繡的十分精致，簡直可以說是活靈活現了。
尺寸正好，軒轅珩便沒有再脫下來。
此時太後說道：“漪丫頭也去試試。”
清漪這才注意到綠蘿手中還托著一件小襖。雖然不知道太後有幾分真實的情意在其中，此刻她還是感念太後的用心了。
清漪的是一件淺粉色小襖，上麵繡的是桃花，粉粉嫩嫩的，在寒冬之中，似乎把春意都迎來了。
太後道：“年紀輕輕的，總愛穿那些淡雅的顏色，看看這粉色衣衫多好看啊。以後啊，還是得多穿些這年輕的顏色。”
清漪說了個“是”。
軒轅珩再旁附和道：“皇奶奶說的是，孫兒平日裏看漪兒穿得那般素淨，不知道說了她多少回了。可是她根本不把孫兒的話放在心上。也就您的話，她肯聽上一聽了。”
這話說得極為親昵，清漪不大喜歡，更不希望與軒轅珩有什麽過多的接觸。
沒多大會兒，太後便犯了困，便讓清漪與軒轅珩去了外間。軒轅珩湊近清漪，輕聲道：“今個穿得可真好看。”
清漪被他這麽突如其來的讚美唬了一跳。隨即，她鎮定下來。對軒轅珩道：“隻是今天嗎？難道我不是每天都穿得好看嗎？”
說完之後，自己都愣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說出這樣張狂的話來。但是，在麵對軒轅珩的時候，她都懶得偽裝。似乎這樣想，便如此說了。
軒轅珩也被她的話唬的一愣，繼而笑道：“是是是，你每日都穿得好看，是我說錯了。”
清漪“哼”地一聲，不再理他。見那幾上放著厚厚的一摞經文，她今日裏就是不想去抄錄，便懶懶地歪在貴妃榻上。
軒轅珩坐在她旁邊，問道：“昨夜不曾睡好？”
清漪“嗯”了一聲，想想軒轅珩除了說話難聽，根本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反倒是軒轅珩所有的不好，都是出自軒轅瑒之口。她對軒轅瑒情意暗生，自然覺得軒轅珩百般不是。可是，現在，清漪隻想過好眼下的生活。皇位之爭，兄弟鬩牆，那都是他們男人之間的事情。清漪是一點點都不想摻和其中。
她隻覺得困意襲來，便不再同軒轅珩說話，直直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