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傳言如沸（3）
到了庭院，偏巧王夫人也到了。她頭上汗漬未幹，便去向王夫人行禮。
王夫人道：“怎麽慌成這個樣子？瞅瞅這一頭的汗。”
說著便拿帕子幫清漪去擦。
清漪道：“方才與萃濃一起練功，許久不練，覺得大不如前了。”
王夫人道：“這武功修行之事娘不太懂，但是也急不得，慢慢來就好了。你看，現下熱成這個樣子。還不讓采薇去打熱水，好好地洗個澡。”
王夫人待清漪極好，可謂是麵麵俱到了。
采薇打來了熱水，清漪泡了會澡，才覺得全身的疲憊盡數散去。
她身著桃粉色單衫，任由那三千青絲散落下來，對著王夫人淺淺一笑，“我還以為娘早走了呢。”
王夫人讓她坐在梳妝台前，拿起篦子幫她打理著頭發。
一梳梳到尾。
“我的漪兒可真是美。”
王夫人由衷讚歎道。
清漪本就極美，此刻麵帶羞赫之情如半開之花，嬌滴滴的樣子著實愈發惹人憐愛。
她笑道：“娘慣會打趣我。”
王夫人又幫清漪按了按頭部的穴道，清漪整個人都放鬆下來，那感覺說飄飄欲仙也不為過了。
“漪兒，這滄禁名流競相求親一事，你大概也知曉了吧。”
清漪本舒舒服服地享受著母親的關懷，被王夫人這麽一問，整個人都警覺起來。
想起秦翛然和清沅都向她提過此事，心中隱憂漸生。
“娘——”
清漪欲言又止。
王夫人道：“我知道你不願意草草嫁了，我與你爹已經商討過了，你的婚姻大事，你自己做主吧。”
“自己做主”，在這個謹禮儀之教的社會中，連情愛都不能隨便提及，王夫人卻同意她自己選擇夫婿。
若是外人知曉，怕是驚為石破天驚之語了。
“隻一件。”
王夫人看著轉過頭來的清漪，眼神裏全是寵溺。
“你要發誓，此生不得嫁入王孫之家。”
清漪本應該是心存感激的，然而此刻她隻有震撼！
可以自己選擇夫婿，但絕對不能嫁與王孫。
她翻來覆去地想，也想不出父母為何會作出這等安排。
清漪腦中浮現出那張俊逸的臉，溫文優雅，若是能夠與他締結連理，該多好啊。
萬一，萬一他是王孫子弟又當如何。
清漪一陣糾結。
王夫人看到清漪臉上木然一片，便喚道：“漪兒--”
清漪怔了怔，方說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漪兒不明白。”
王夫人語重心長，道：“漪兒啊，我與你爹感情甚篤，府中尚有兩房姨娘。哪個王孫之家大大小小沒有十幾房。你是咱們府中最尊貴的女子，爹娘定不會要你委屈做個偏房。但是為人正室又談何容易。你在水月庵多年，如何防得住這後院的千百種手段。”
她停了停，又說道：“爹娘是怕你受委屈。”
清漪心腸軟了下來，所有的震驚都變成了深深的理解與感動。她想起她與靈淵互相吐露心事那回，靈淵便說道，他的父親有十六七房，從不會拿正眼看待他們那些庶出的兒子們。
也是嗬，尋常大家尚且如此，更何況是王孫之家呢。
“娘，你與爹爹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王夫人道：“爹娘也是從你個年齡走過來的，故而許多時候也能明白你的心思。”
她話鋒一轉，道：“方才所言，不過是擔心你受委屈，還有一點。這王孫之家，哪一個不是在陷在權勢的泥沼之中。人人追逐至高之位，想要分一杯羹。萬一分不得，這後院所有女子都要一起陪葬。”
她聲音低沉下來，有如萬箭穿心一般的痛楚，“漪兒啊，娘是斷斷不允你有任何閃失的。”
細思極恐，清漪一陣寒顫。
她慌忙去拉王夫人的手，想要從王夫人那裏得到些力量。王夫人那雙手便覆在清漪手上，溫暖有力。
母女二人彼此溫暖。
過了一會兒，王夫人方開口道：“漪兒，你還未起誓。”
此刻的清漪已全然忘卻了靈淵的身份，她滿腦子裏都是王夫人說的這些話。為了避免無窮的禍患和一生的痛苦，她開口道，
“我沐清漪今日起誓，不論日後遭遇如何，絕不會嫁與王孫公子。如違此誓，人佛共棄。”
清漪信佛，人佛共棄大概是對她最殘忍的懲罰了。
王夫人寬慰道：“漪兒，我與你爹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為了你以後考慮，我們二人在一日，你可以得一日照拂。如果有一天我們去了，無人可以為你考慮，你又當如何呢？”
悲戚襲來，清漪的眼淚又來了。
“娘，我不許你說這話。你和爹爹定會長命百歲的。”
王夫人像是哄著幼時的清漪，“好好好，娘不說就是了。”
二人又細細地說了些閑話，隻聽得清漪說道：“今日娘就不要回去了吧，漪兒想與娘一起歇息。”
就像幼時一樣，她可以在王夫人的懷抱裏沉沉睡去。
王夫人心下愛憐，自清漪歸家之後便千百般寵愛，此刻也沒有拒絕。八年了，她也是無時不刻不在思念著自己的女兒啊。
清漪欣悅之情溢在麵上，“我去鋪床。”
王夫人道：“傻孩子，吩咐下人做就是了。”
清漪道：“不一樣的，我要親自為娘鋪床疊被。”
王夫人笑了起來，有女在旁，她的病便再也沒有複發過。這清漪才是王夫人救命的良藥啊。哪怕是為她操碎了一顆心，王夫人也是值得的。
她正想著，聽得清漪喚道：“娘，趕緊過來，床都鋪好啦。”
王夫人應了一聲，帶著滿心的幸福朝著清漪去了。她早該把清漪接回來的。若是早些接了回來，便能更多感受到清漪給她帶來的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