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手足再見（3）

  沒過多久，看熱鬧的人便散了。萃濃出過惡氣之後，立馬蔫了。她甚至不敢去看清漪的眼睛。明麵上清漪並不曾說什麽責怪的話，但是萃濃知道，清漪在心裏都給她記著呢。


  她討好似的笑道：“哥哥說得對，我隻是想嚇唬嚇唬那人，沒別的心思。”


  清漪可沒有那麽大度，她也笑道：“你做得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既然人犯了你，你也犯了人，我本便不該罰你。可是你作為一個女孩子，整日裏都在想著如何以武力治人。回去之後，你就把我包裹裏的那本書抄上十遍，也算是靜靜心。”


  萃濃臉上的笑比哭還難過，她大字不識一個，抄書簡直比一切的責罰都要累啊。


  一旁的清淩開口道：“木兄，這萃姑娘也實在是看不過眼，才出手教訓。這樣的責罰未免太重了些。”


  萃濃在一旁感動地幾欲掉淚啊。


  可是清淩又補充道：“還是罰萃姑娘抄五遍吧。”


  萃濃在旁，心碎了一地。為什麽還是抄書啊。


  清漪點頭道：“既然沐公子開口了，那就五遍吧。”


  這小半日又這麽過去了，眼看著天色已晚，不適合趕路。更何況清漪和清淩姐弟重逢，清漪也舍不得立刻離開。二人便在驛館住下了。


  晚膳期間，清淩舉杯道：“今日感謝木兄出手相助，也感謝萃姑娘仗義執言。清淩感激不盡。唯有用這杯酒來表達謝意。來日用得著我的地方，定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啊。”


  清漪道：“沐公子客氣了，這是我分內之事。”


  知曉自己說得過多了，清漪臉上有些許不自然。隨即她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很可能是本家，我又比你年長一歲，護著你是應該的，是分內之事。沐公子別多想了。”


  清淩爽朗一笑，“原來如此，怪不得今日萃姑娘說什麽‘我們沐府的少爺’呢。”


  秦翛然極少開口，此刻卻說道：“表弟，你們一直木兄、沐公子的，繞的我都快暈了。不如我們就按兄弟相稱吧。”


  見眾人不說話，都直直看著他，他竟有些不好意思了，眼睛也不敢抬起來，“方才聽沐兄弟說自己比表弟大一歲，那便是十六了。我年歲最長，就叫木兄弟一聲‘蕪弟’吧。”


  他終於抬起頭，看了清漪一眼，又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木兄弟覺得呢？”


  清漪一直知曉這個表哥少言寡語，沒想到八年過後還是如此。其實如何稱呼她都無所謂，隻是她目前以‘木蕪’的身份生活，少不得要在稱呼上花些心思。


  她淺淺一笑，“好啊，那我就叫你一聲表哥吧。”


  這一聲“表哥”顯然是觸動了秦翛然這個傻角內心深處最敏感的神經。這八年以來，他無時無刻不念著清漪，念著她的那聲“表哥”。當他鼓足了勇氣說服父母來提親，卻不想他心心念念的漪妹妹竟在那鳥不生蛋的水月庵待了這麽多年。


  他真想跑上去親自問問她，問她，漪妹妹，你嫁我可好？


  可他又害怕清漪的回絕。


  所以，他在這個小鎮遊蕩了這麽多日。這大概就真的是清淩所說的那樣，近鄉情更怯吧。


  清漪自然是猜不到秦翛然的心思的，她這樣稱呼，不過還是念著幼時的情分，也好在以後身份公開之後不用改口那麽麻煩。


  她轉向清淩，“你年歲最小，我就叫你‘小弟’吧。”


  清淩本不願外人這麽叫他，可是此刻他看著清漪真誠的眼神，又想起白日裏她出手相救的事情，一時之間，心裏好像被什麽東西給填滿了。他點頭，道：“我該叫你什麽好呢？”


  清漪幾乎是不假思索了，“叫二……二哥吧。”


  清淩道：“好，就叫二哥。”


  萃濃雖不言語，卻是明白清漪的心思的，她笑道：“那咱們幹一個？”


  清漪畢竟在水月庵待的久了，自然有所顧忌。萃濃在旁勸解道：“哥哥，出門在外，家裏的那些規矩能免就免了吧。”


  清淩隨即附和起來，“二哥，萃姑娘說得對，出門在外，家裏的那些規矩能免就免了吧。”


  他舉杯，自己先喝了一杯，又斟滿了，眾人一起撞了一杯。清漪和萃濃都是頭一次喝酒，好在這酒一般，並不是太烈，二人也沒有什麽出格之事，隻是雙頰紅潤一片，分外可愛。


  清淩話多，徑直說道：“二哥，你可別怪我說話直接，你喝完酒之後，竟然比萃姑娘還要唇紅齒白。若生為姑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家的公子呢。”


  清漪雖然美貌，但隻有靈淵一人誇過她生得好看，她從未聽過清淩如此直接的讚美。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清漪那張臉愈發地紅了。


  秦翛然抬頭一看，清漪欲說還休，一張俏臉竟然真是比姑娘家還要美麗幾分。心下一動，隻覺得這張素淨的臉在哪裏見過似的，偏偏又想不起來。他苦惱地撓撓頭，隻得就著酒菜把這心思給咽下。


  萃濃聽得這話，自然也有自己的心思。她怕清淩看出清漪的女兒之身，打諢道：“說什麽呢說什麽呢！說我醜是不是？”


  清淩忙答道：“我可沒有那個意思，萃姑娘為人爽朗，恩怨分明。又有著絕世的武藝在身，多少公子都已經拜倒在了姑娘的石榴裙下呢。”


  萃濃心裏小鹿亂撞，麵上卻極力保持著自然，她靦腆一笑，與往日作風完全不符，聲音也細膩了起來，問清淩道：“你呢，你拜倒了麽？”


  不光是清淩，清漪和秦翛然也是一怔，不過清淩反應最快，他與麵前的這個萃濃隻相識一日，自然不會把萃濃的話當真，隻作為玩笑罷了。


  他笑道：“已倒已倒。”


  萃濃撇嘴道：“油嘴滑舌，沒一句真話，我呸。”


  清漪聽到這兩個小冤家的對話，心下一鬆，麵上也放鬆起來。


  而秦翛然，這個呆子，一緊張筷子就脫手掉在了地上。他下意識俯下身子去撿，卻看到清漪一雙小腳，堪稱三寸金蓮分外可愛。那筷子滾在了清漪的腳旁邊，他想要去撿，卻又收回了自己的手，臉上火辣辣一片。


  或許是耽擱太久，清漪又覺得自己腳旁邊有東西，便低頭去看，看到秦翛然正傻愣愣地盯著自己的腳，她心裏一慌，那雙小腳便往後一退，用寬大的袍子遮住了。


  清漪撿起筷子，放在桌上，秦翛然也愣過神來，麵上一窘，直起了身子，讓小二又重新送了雙筷子來。


  幾人又說了幾句，莫不是今日種種遭遇，清淩又問及清漪家世。清漪怕清淩多想，隻得說自己是江南的小戶人家。秦翛然心內大喜，想著若回到江南，定要好好拜訪一下這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