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歲月靜好(2)
靈淵在這裏住了幾日,很少見到陌白,然而他卻發現了每間房屋內都放了一幅畫,他雖看不明白,卻能夠辨別出那個一個身著青衣的女子。那女子雖算不上傾國傾城,氣質卻是出塵,看上一眼,便不想再移開視線。
畫上的女子在歌唱,在跳舞,在彈琴,在下棋,在作畫,亦嗔亦笑,眉目之間有溫和之色。不知為何,近來不論他看誰,都能看到清漪的影子,陌寧是,陌白是,這畫上的女子亦是。難道是因為清漪漸漸走進了他心裏最柔軟的地方嗎?所以,他看到的風景便都是心裏所想所念了。
他摒棄自己的雜念,去看那些畫。初時並無不妥,然而奇怪的是,最後一間廂房裏懸掛著的卻是一幅金蓮圖。那金蓮正如白山上盛開的那般,接天蓮葉,碧色盈天,嫩蕊商量,細細綻放。
靈淵再次仔細地從頭看去,發覺那女子的腳極是小巧,正如三寸金蓮,盡顯盈盈之態。女子以腳小為美,這女子之腳隻有三寸,也是個美人了。靈淵察覺過來,一時覺得自己竟起了這樣的念頭,忙轉移了視線,不再去看。
他問過清漪這些圖畫的由來,清漪隻道是陌白所作,其他一概不知。靈淵是沒有理由去懷疑清漪的。那些畫用筆細致,畫工可以摹其形態,卻難摹其氣質。他也算是真真了解了清漪為什麽說陌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了。
每每聽到陌白的琴聲,他總能聽出些悵然。他是出家之人,可是他為什麽會出家。分明是放不下,又為何非要強迫自己放下。靈淵並不十分精通於彈琴,有些弦外之音到底是把握不準。
清漪過來的時候,便正好看到靈淵發愣。待一曲畢了,她才問靈淵,“愣什麽呢?”
靈淵才發覺清漪的到來,“我是在想,那日說好了要彈琴給你聽,卻從不曾有過機會。這一連幾日都聽到陌白師傅在彈琴,自己倒是不敢獻醜了。”
清漪道:“我去向師伯借琴去,等下可要看看你的真本事。”
不多久,清漪便抱了一把琴過來,靈淵隻看了一看,便認出那是七弦琴。昔日司馬相如與卓文君以琴傳情,當時雖為名家士族不雅之事,卻在後世傳為佳話。那把傳情的七弦琴更成為風流之物。此琴早已失傳,卻不想眼前的這把琴竟讓他想起了七弦琴!
他心頭震撼之餘,去調試那音色,果真極好。
清漪雖不懂,卻靜坐在一旁,看著靈淵調試。隻聽得靈淵說道:“上次說要彈長相思,這次我改了主意,彈另外一首曲子給你聽。”
清漪點頭,隻覺得那曲子抑揚頓挫,十分中聽。自己從未學過音律,卻又不知靈淵彈的到底是什麽。
看清漪怔怔的,靈淵便問道:“你沒學過?”
清漪笑得有些窘迫,“你也知道我出身將門,在家的時候我爹隻教了我些功夫,我娘卻從不許我去學那些女孩子的活計,她雖許我學認些字,卻從來沒有請師傅叫我琴棋書畫,更不用提女紅了。所以……我雖勉強識些字,卻根本不通音律。”
這多少讓靈淵有些好奇,沐雲霆教女的方式果然是與眾不同,可是他便從未想過清漪的未來麽。一個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隻是勉強識些字,會寫功夫,以後如何相夫教子。她是大家的小姐,必定嫁一個門當戶對的男子,以後她可能要接管一個大家族,這也是勉強識字所能對付的來的嗎?
不過這沐家的事情太過波詭雲譎,雖無子嗣之爭,卻也無寧日可言。靈淵以一己之見,又怎會明白。
“我教你吧。”靈淵半是詢問,半是邀請。
清漪一愣,卻被靈淵那雙大手拉了過去,她早已習慣二人的親昵,便也沒怪靈淵的唐突。靈淵坐在她的旁邊,半個身子都偎著她,胳膊從她的背後繞過去,握住她那隻並不十分柔軟的右手,輕聲說道,“聽不懂的地方就說出來,我再教你便是。可別隻顧著麵子,不懂裝懂。”
清漪低低回道:“知道了。”
清漪雖沒學過,但是卻很聰穎,那音律靈淵隻教了一遍她便學會了。見她進展破快,靈淵又把方才的那曲子教了她一遍。
隻聽得那曲詞說道: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清漪仔細品味了那曲詞,雖不十分清楚,卻相當熟悉。
“這詞我仿佛在哪裏見過。”
靈淵輕聲笑道:“大概是你以前讀過吧,時間一久便又忘了。”
清漪道:“說的也是。”
靈淵又道:“蕪兒,如果有一天有個男人對你彈這首曲子,你一定要狠狠地揍他一頓。”
靈淵在清漪心中一直是溫暖的,他從未如此直白地說過這樣的話,因而清漪有些許的不解,她這不解毫無隱瞞,直直說了出來,“為何?”
靈淵笑得不懷好意,“因為他該打,打得越狠越好。”
清漪不安道:“可我是佛門弟子,師父說……”
靈淵及時打斷了她的話,“如果真有那個時候,你千萬別當自己是佛門弟子,該出手,就出手。”
清漪點頭,瞬間又不解道:“可是,可是,方才你便對著我彈了這首曲子啊!”
靈淵這才知道什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他欲哭無淚,聲音低沉道:“蕪兒,我是說除了我之外的男人。”
此時的清漪平添了幾分可愛,她仍然堅持不懈地問道:“為何?”
靈淵咂舌,竟無言以對。
清漪見他無可奈何的樣子,低低地笑道:“我是逗你玩的,我記著了,你放心罷。”
靈淵心下一鬆,麵上亦放鬆起來,嘴上卻不饒過清漪,“看你這個促狹樣子!我要罰你!”
他故作思考,過了許久,方慢慢說道:“罰你重新把這首曲子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