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糖
三月初三，皇家園林開放。
從進皇城開始阿瑤的眼睛就止不住上下左右地轉，眼保健操來一套，頭部運動來一套。
這個時代大約是平行時空下的大潮浪花，類似唐宋時期，皇城恢弘大氣，和紫禁城有著不一樣的氣概。
她見什麼都覺得稀奇。
「阿瑤，小心腳下。」
她在看風景，裴朔在看她，不時提醒她注意台階，注意落差，注意人流。
「好。」被提醒了幾次走路不看景，看景不走路，阿瑤也不好意思起來，朝一邊吐了吐舌頭，回頭對上裴朔的笑容，「啊……」被看到了，她速度撇開頭，低頭看地面，恨不得捂臉彷彿無事發生。
裴朔不解，以為是人太多阿瑤不適應，解釋說：「怎麼了，是人太多嗎？只有這一天明金池開放，皇城允許百姓們進內，許多百姓都會逗留在這，走過這段路到了明金池反而不會有太多人。」
直男啊。阿瑤感嘆，但也好，沒被他發現她的糗樣。
而裴朔卻想，阿瑤吐舌頭真的可愛。至於糗樣？又比那年爬某個庵堂的狗洞更糗的事嗎？
她的注意力順著裴朔的手看過去，她們現在站在大殿廣場。
「逢有使節來朝進貢，聖上率領文武百官在雕刻著雲龍紋的階陛前檢閱使節的貢品，最風光的時候數十個國家的使節來朝，一車車貢品從兩邊四門的甬道運來，等所有使節和貢品到達，整個廣場望下去團花似錦，五彩的旗子在風中招搖，是何等的威風。」
阿瑤想象那幅場景，教人心神嚮往。
現在廣場有的是拖家帶口的百姓朝大殿跪拜，雲龍紋的階陛前有禁軍看守，不放百姓過去。
隨著裴朔從青雲門出，人潮聲、擂鼓聲由遠及近，人漸漸多起來，路上有禁軍看顧站崗，把守出入內廷的要道，以防居心叵測的人混入宮中，同時也起到指引百姓和維持秩序的作用。
阿瑤和裴朔隨著人流簇擁拐進一條路，人流從這裡分流散開，石雕欄杆和碧藍的湖水撞入眼中，明金池近在眼前。
「哇！」阿瑤發出驚嘆。
天藍如洗，遇上碧藍的湖水，水天相映，難得的好天氣。最遠處無人的小島有一群白鷺走在淺灘，與它遙遙斜對著，停泊著一艘裝飾滿花燈綢幔的五層大龍船，龍船共有九條蟠龍盤踞，寓意九五至尊。現在這條船的岸邊圍滿了人。
裴朔說：「走，我們到那邊，有水上鞦韆的表演，不過你最好抓住我的……袖子，當心被人推擠下去，龍船停泊的位置是整個明金湖水最深的。」
袖子？阿瑤低頭看去。
裴朔今天穿一身利落的玄色短褐，套一件中長至大腿的同色半臂，布料點綴紅色卷草紋，這是百姓最常穿，也很適合下地勞作的衣服，他袖口收窄，還以紅綢帶扎了袖口，所以——哪裡有袖子，布料下面就是肌肉你當她瞎了呢？
抓半臂還不如她扎穩下盤呢。阿瑤白了他一眼，挽好自己的食盒：「哼，我會注意的，等你下次穿大袖衫的時候再叫我抓住你衣服吧。」
她徑直往前走，留下裴朔懊惱失策，追上去抓住阿瑤的手，十指相扣：「別胡鬧了，人多擠散了我怎辦？男女大防先放一邊，現在是事急從權，也不會有人注意的。」
「……」
阿瑤盯著兩人牽著的手，裴朔的手好暖，暖得臉都發熱了。
跟她一樣的還有裴朔，脖子耳朵一片薄紅。
龍船的水上鞦韆就是花式盪鞦韆跳水。鞦韆架在船舷邊沿，跳水者聽著擂鼓演奏，聲停，鞦韆盪到最高處鬆手一躍，引起圍觀者驚叫，跳水者半空做出各種姿態，壓水花入水，頗具可觀性。
「我們去哪吃東西？」
阿瑤看了幾個跳水，鼓掌鼓到手都紅了，到了後面沒有太亮眼的動作，她也心滿意足，附近似乎沒有能坐下吃東西的地方，問裴朔。
又一個跳水者盪起鞦韆，鼓聲急促，旁邊的人加油吶喊的聲音蓋過了阿瑤的話，即使兩個人僅在近在咫尺，都難以聽清對話。
「你說什麼？」裴朔扯著嗓子，他只聽到阿瑤的張張合合，卻聽不清她的聲音。
她覺得喉嚨不太舒服，乾脆勾勾手指讓裴朔靠近，裴朔往下蹲了蹲，阿瑤伏在他耳邊說：「我說，你想吃東西沒？」
表演固然好看，阿瑤更沒忘記今天的主角是裴朔。
氣息呼在耳邊，裴朔哪裡聽得進她的話，滿腦子都是溫香軟玉，響徹的是他跳得飛快的心跳：「那個，那個……」
「恩？」
嘩——
跳水者投入水，綻開一朵水花，湖面波濤起伏，一切歸於平靜，附近的人的狂歡平靜，交頭接耳說起剛剛跳水者的動作。
這一聲也打破了裴朔的迷幻，阿瑤拉開她們之間的距離，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擔憂：「你沒事吧？從剛才開始就臉紅紅的，該不會是冷著了發燒？別人都說『春捂秋凍』，你倒好穿得這般單薄，耍帥給誰看呢。」
裴朔脫口而出：「給你。」
「……」
「阿瑤，你來的時候我看見了，你臉紅了。」
「……」半晌，阿瑤乾巴巴找回場子，拎起食盒說道：「看到這個食盒了嗎？我自己吃掉都不給你吃。」
「別啊！」
明金池是唯一一個不留人野餐的園林，看過大龍船和水上鞦韆花式跳水，裴朔還問她要不要去虹園或者騎馬去京郊的東山獵場，阿瑤搖頭：「今天聽你的。」
裴朔：「找個地方吃食盒裡的東西，我想吃你做的面。」
「行。」
阿瑤帶著裴朔回到孫娘腳店，開了店讓他自己找個位置坐下，把食盒的五色糕、四喜餃子、春餅都取出來，竹筒裡面有早上灌下的紅茶，她再去燒壺熱水：「吃過五色糕，步步高升。」
裴朔吃得很慢，不時抬眼，飛快睃一眼阿瑤，確定她還在接著吃。
「看我做什麼，我又不會跑到別的地方去，不說了，我去煮麵。」阿瑤好笑，支起身體去廚房。
小乖從袖口鑽出來，繞著糕點遊了一圈顯然也想吃，裴朔跟它大眼瞪小眼，三兩下只見殘影，盤子空了，而裴朔滿腮幫鼓鼓囊囊好像偷藏食物的倉鼠。
小乖：「……」
外頭傳來喧嘩，將一人一蛇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