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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裴朔生辰(上)

  饒是崔夢章再不情願,晚上回去將在長公主府遇見柳青池的事說給裴正穩。


  「柳家啊,難為他們還記得這個約定。」裴正穩捏捏眉心,半晌才從記憶深處翻出陳年舊事,連帶著翻出了被時光遺忘的那個女人,依稀想起她的笑容,拉著他布置裴家別院。


  回想的都是瑣碎的事,裴正穩眼角微微彎起,含著微不可察的笑意。


  崔夢章一直注視裴正穩,沒發現他的笑容,但見他神思不在她說的這件事上,想出了神,直覺告訴她,裴正穩可能想到元夫人,裴朔的生母韋氏,她抿了抿唇。


  裴正穩只想了一小會,回神速度之快讓崔夢章來不及收好不悅的情緒,被他看了正著,裴正穩的瞳孔映著崔夢章愕然的表情,他說:「當年那位夫人情緒不太好,擔心腹中胎兒不被柳家所喜,憂思過重,韋氏為了排解她的情緒,才說若她生的是男孩,則結為兄弟,讓裴朔照拂,若是女孩,則結為姻親。」


  「後來韋氏身故,我們與柳家就沒有了來往——直到你提起。」


  崔夢章本不高興裴正穩還惦念已故的韋氏,但後面他回神極快又讓她心涼,這個男人對裴朔生母都這般涼薄,沒有緬懷之情,那換到她身上……


  不能再想下去,她強迫自己去想裴正穩的話,聽來奇怪,為什麼在韋氏病逝之後兩家人斷了來往?


  很快她又想起,韋氏下嫁裴正穩,當年京城轟動一時。京兆韋家即便沒落,但依然頂著世家的名頭,高門千金下嫁給當時還不是開國侯、軍漢的兒子,在世家看來朱門硬跟竹門做配,是件羞恥的事,哪怕沒過多久,裴正穩跟對了人,封狼居胥,成了開國侯,泥腿子終究是泥腿子,沒了韋氏從中周旋,柳家看不上開國侯府。


  柳家清高又要臉,即便沒落都要打腫臉充胖子。現在卻由已經出嫁的柳青池厚著臉皮來求,莫非是柳澄心,或是柳家這一支的處境不太妙,急著找靠山?

  「那……我去拒了?」崔夢章的念頭在心上繞了又繞,問他意見。


  「你主持中饋,家裡的事你來決定就好。」裴正穩說道,有話在嘴邊說不出來。


  崔夢章吹熄蠟燭躺下,快睡著時,身邊人的聲音好像從遠方傳來:「要是柳家把那個小姑娘給帶來,你讓裴朔去相看一下合不合心。」


  「……」


  第二天,崔夢章就給柳家下了帖子,邀請她們春分之後一起前往曲波亭賞海棠,很快就得到柳家的回應。


  裴朔對此一無所知。


  過了春分之後,裴朔便數著日子過活。


  春分、清明、清明再過五天就是三月三!


  屆時他又長了一歲,距離行冠禮還差兩年,而阿瑤也到了及笄的年紀……她的生辰是何時?


  要怎麼悄無聲息地讓阿瑤知道他生辰在上巳節當天呢?

  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忍冬看著自家少爺自言自語,背得不是孔孟之道,而是《意歌潭州逢良人》、《張生彩鸞燈傳》之類的話本小說,嫌棄書生們搭訕的話,又念叨阿瑤聽了這番話會有怎樣的舉動,無語翻白眼,照他說,何苦暗搓搓讓瑤柱姑娘知道,直接跟她說便是。


  不是他認為,他們這位少爺這般含蓄不明示,阿瑤姑娘未必知道他想表示的中心思想是「給他準備一份生辰禮物並和他一起過生辰」,到時候兩個人尷尬多不好。


  裴朔還在那糾結遣詞造句。


  忍冬越聽越牙酸,實在忍不住了,抬腿就走。


  小白蛇在牆角盤成蚊香圈,見忍冬閃人,游弋過去,在他抬腳出書房時彈跳掛在他的袖子上。


  忍冬:「咦,怎麼感覺袖子有些重?」


  他停下抓起自己的袖子,小白蛇已經機智地溜到他袖子里藏好,不叫忍冬發現,忍冬百思不得其解,繞繞頭往阿瑤家去。


  二月的蜆子、河蝦,個頭小小,晚上回家做韭菜花炒河蝦和韭菜炒蜆子。


  阿瑤趁天微亮去魚市買來這兩樣,回家補眠直到外頭的陽光照進窗欞起來摘了菜葉子餵鵝,在附近溜了一圈狗,給田裡洒水,灶上的紅糖饅頭蒸熟,就著一碗甜豆漿,她才去孫娘腳店。


  忍冬撲了個空,只好在她家門外的大樹下等待。


  「你是哪家的?」附近的人見她們聚集的大樹下坐了個眼生的小廝,便問。


  「我是來找人的。」忍冬自覺挪開位置,自己到一邊等阿瑤。


  但是還是有人不想放過他,繼續追問:「你找誰?看著眼生,以前沒見過你。」


  「主人不在家,我在這裡等等。」忍冬不欲多說,抱歉笑了笑,始終沒搭話。


  「哼!」那夫人眼睛一轉:「就是你不說,我也能猜出來——你是不是找那戶叫瑤柱的小丫頭?你找她有什麼事,我跟她熟得很,你跟我說,我給她托話。」


  忍冬眼觀鼻鼻觀心,就是她猜對了他也不會搭理。


  「說不準是有什麼齷齪事不想讓人知道呢。」那婦人悠悠講道。


  忍冬皺起眉,這個女人太聒噪。


  「嘶——」


  小白蛇忽然從忍冬衣領身後探出頭,張開嘴露出尖牙,嘶嘶威嚇。


  說著風涼話的女人渾身一僵,尖叫拔腿就跑:「媽呀,蛇啊!」


  忍冬聽見蛇的聲音同樣也是渾身肌肉緊繃,聲音在頭上方發出,衣領好像有點涼颼颼的,滑溜溜的……出門前感覺的重量有了解答:「那個,威武的白大爺,您能不能……從小人的脖子離開?」


  「忍冬?」


  嗖的一下,脖子后的涼意好像沒有了,忍冬摸摸脖子,鬆了一口氣,蛇大爺已經從他脖子離開。雖說這位蛇大爺據說不咬人,但是他還是害怕它忽然覺得他的脖子看起來好像很好吃,就來上一口,到那時可出師未捷身先死,冤啊。


  「真的是你啊忍冬。」


  阿瑤遠遠看著背影覺得熟悉,試著喊了一下,對方好像有點反應轉過身來,不過他方才頭上那是白色髮帶嗎?還是她眼花看錯了,但是對方的身份她沒看過,是裴朔身邊的小廝。「好久不見了。」


  「瑤……瑤柱姑娘,好久不見,請問現在方便說話嗎?」


  阿瑤也知道這裡不是一個說話的地方,「請跟我來。」


  把忍冬請到家,沒關上院子門,請他在金桂樹下的石桌椅休息,給他泡了茶,「找我有事嗎?」


  「是這樣的,少爺的生辰在三月三,他希望那時候你能給他做好吃的。」忍冬撓撓頭,還想多說,渲染一下他們家少爺是個沒人疼的小可憐,話還沒出口呢,阿瑤撲哧就笑了出來。


  「我知道了,這話不是他讓你來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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