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玉蘭餅
裴朔從人群中走出,手中握一把彈弓,眉宇帶煞,雙目神光迫人,宛如一把出鞘見血的刀,指不定什麼時候嗖地一下便架到他脖子上,讓人膽寒。
在他附近的學子情不自禁讓出一條道,裴朔站到阿瑤的面前將她護在身後:「有什麼事當面講,在背後嘰嘰歪歪,只有閑來無事嗑瓜子的婦人們才會去做。」
他們連後院婦人都不如。
同窗腿快,趕去明堂書齋跟裴行知言起裴朔鬧事。
「我兄長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裴行知對他們抱拳表示歉意,同窗是喜好風花雪月的文弱書生,家中不太受寵,看不慣裴朔焚琴煮鶴或者鬥雞賽馬的行為,對裴行知的處境感同身受,言辭間頗為他忿忿不平。
「他畢竟是我哥哥,莫要再說這樣的話了。」裴行知微笑,笑容苦澀,同窗長嘆,帶裴行知過去。
然而水靜河飛,也不見其他學子,只有裴行知和文弱的同窗面面相覷,他撓撓頭:「奇怪,我明明見鬧得不可開交,就要打起來,怎麼轉過身來人就不見了呢?」
沒有人解答他們的疑慮。
眼看著同窗羞愧的神色越來越重,裴行知安慰:「興許是被師長勸開了,沒鬧出事來就好。」
「是啊是啊。」同窗順著裴行知給的台階下,又說:「我知道有家作坊賣的酒釀特別好吃,就在六安巷,今天我請客。」
六安巷,裴行知目光閃過一抹異色,揚起笑容,道是恭敬不如從命,兩人結伴而去。
再說此前裴朔的一番話引起眾怒,其他學子怒目而向,好幾個正是血性方剛的年紀的學生挽起袖子,露出胳膊就跟裴朔比劃比劃,裴朔動了干架的念頭,躍躍欲試,阿瑤不可能放任讓裴朔去打架,以前在街頭食肆聽過這些學生議論過裴朔的「功績」,現在看來錯並非全在裴朔身上,多半其中還有這些挑釁尋事的學生功勞。
不能讓他打架,否則就算他沒錯也變成有錯,讓夫子對他的印象更糟糕。
於是她雙手握住了裴朔的拳頭,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問道:「裴朔,你說你是不是我的童養夫?」
說完,她臉上一片發燙。
「我是,所以你得聽我的。」裴朔內心竊喜,以為阿瑤害怕,低聲安慰說他很快解決好,讓她不用擔心。
「錯了,是你要聽我的,不然我不高興我就把你給換掉,再找下一個。」阿瑤絲毫不意外見到裴朔回頭瞪他,「你敢?!」
「那你得聽我的,不許動手打架!」阿瑤同樣瞪他,比眼睛誰大,誰不會呀。
她沒有感覺到裴朔的怒氣撒在她身上,內心好像吃了蜜一樣甜,笑得更開心了。
裴朔怔愣,回以燦爛的笑容,應承道:「好。」
周圍的學子一陣倒吸氣,距離他最近的阿瑤耳畔只剩下擂鼓般的心跳。
噗通噗通,心跳如雷。
是撞擊厚土,破土而出的萌芽,蝴蝶破繭而出剎那的芳華,早春初綻的桃花,山間流淌的淙淙流水,雨打青瓦發出叮咚聲,都不足以描繪她內心的悸動。
不經意間,阿瑤從脖子根紅到額頭,意識到自己的臉紅成洞庭紅橘,她捂著臉:「裴朔,你別笑了……」
他的笑容太可怕,把阿瑤給嚇壞了嗎?
裴朔反思,以後能不笑就不笑。
被無視的學子們表示打死他們都不相信他們沒有一腿!
阿瑤握住裴朔的手,讓他乖乖在一旁,「你們說我跟裴朔有一腿……」她環顧四周,「我現在非常嚴肅通知你們,我跟裴朔的關係就是若干年後,你們要給我們、以及給我們家孩子滿月封紅的。」
「太,太不知羞了!」學子們哇然一片。
阿瑤瞥了一眼說話最大聲的那個人,十三四歲的大塊頭,「我知道你,你有個指腹為婚的青梅竹馬,上元節的時候你們兩家還辦了訂婚,就你還好意思叫的最大聲?還有你,這廂跟人訂婚,卻又跟甜水巷的小娘子打的火熱……」她眯起眼,一個個數落過去,起鬨的人大多都到了說親的年紀,被阿瑤逐個點名,說破他們跟哪家說親,點誰誰啞火。
她很滿意現在的安靜,餘光瞥見夫子沿著柳岸踱步:「夫子來了,都快散了吧。」
阿瑤拉著裴朔一溜煙跑走,快的人已經跑遠,慢的人還沒離開就被夫子抓到正著,「你們都在做什麼?不務正業,都給我回去把四書五經都抄一遍!」
遠處學生的哀嚎讓阿瑤噗嗤一笑,幸好她拉著裴朔跑得快。
鬆開裴朔的手,卻被他一把抱住,一聲又一聲的喚道:「阿瑤,阿瑤……」
越叫,她的心越軟,跳得越快,「你別叫了。」
「好,我不叫,阿瑤我想吃糖不甩。」
女方家長同意這門親事,便煮「糖不甩」招呼男方,男方看到端上桌上的是「糖不甩」,知道這門親事「甩」不了……
阿瑤想起這個典故,羞紅臉拒絕做糖不甩:「玉蘭花開又落,我給你去做玉蘭餅。」
風雨溟濛的二月天,香味似蘭的玉蘭經受不住風吹雨打,紅顏薄命般的凋零了花葉,遠望樹下如殘雪堆積,卻又是姑娘家做玉蘭餅的最好時機,挑選完好無缺的花瓣,洗凈和以粉面蔗糖,下油鍋煎,金黃酥脆中帶著玉蘭花的香味。
粥既是正餐也是小吃,焐酥豆糖粥分別將蠶豆和糯米粥燒煮,蠶豆焐至酥爛,最後加入赤糖和桂花,糯米粥同樣加入赤糖,食用時先盛入糯米粥,后再將豆酥舀入粥中,十分香甜。
吃過小吃,裴朔再三交代阿瑤要好好聽先生的話,出了門,他面沉如水,有些事他並不想讓阿瑤知道。
就好比現在。
昏暗的街道暗巷,尋常沒有多少人來往,暗巷的一頭是死胡同,唯一的出口被一人擋住,他背對著光,影子拖著長長,地上還有物體在蠕動,仔細看竟然是個人!
他被布條蒙住雙眼,攔住了口,雙手反剪在背後,只能嗚嗚叫喚。
「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說,是誰讓散布流言的。」背對光的人開口,聲音非常奇怪,被綁住的人側耳細聽卻沒有一個人能對得上這人說話的聲調口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