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無常司·既為凡人怎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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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南星在無常司中張羅著年夜飯,往常皆是他一人在後廚操持,這次多了川柏和玉蘇兩個幫手,遂輕鬆了許多。
“川柏,沒想到你才跟著南星學了幾天,竟這般有模有樣了。”玉蘇見川柏日漸熟練的手藝不由說道。
川柏笑了笑,又往爐中添了塊柴火“南星教得好,我隻不過學了半分皮毛。”
飯香很快四溢,南星一邊將做好的熱飯熱菜往飯廳端著,一邊囑咐著川柏鍋裏還燉著的鴨湯。
飯廳裏坐滿了人,清一色的白衣銀紋,是一點汙濁都藏不住的淨色,他們見南星來了,便忍不住叫好。
說到底,大多也不過是十歲的少年少女,在本應不知愁滋味的年紀卻見慣了血雨腥風,好不容易這一年裏才有這麽一晚不用擔驚受怕的過活,便是吃得盡興,喝得盡興。
“都餓了吧?”南星笑眯眯的將菜挨著端上各個桌子“再等一會兒,玉竹就回來了。”
“南星哥,你說這宮裏的除夕夜宴有那麽多好吃的,玉竹哥總是總是等來了無常司才吃年夜飯呢?”桌上,一個眼睛直勾勾盯著麵前燒雞的少年說道“宮裏的珍饈,玉竹哥哥難道一點都不嘴饞的嗎?”
“你傻啊?”
隨著一聲嬌嫩響起,隨之而來的是‘啪’的一聲,少年隨即將剛剛伸出去的手捂了起來,他瞪著眼睛剛想辯駁,卻一看到說話之人便偃旗息鼓。
“除夕之夜是要家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飯的,玉竹哥哥向來都是和我們一起吃年夜飯,你還不明白?”那玲瓏嬌俏的少女仰著小臉看著南星“玉竹哥哥是把我們當作家人的,對不對,南星哥哥?”
“對,”南星笑嗬嗬的應道“玉竹和我們本就是家人。”
玉蘇忙活完手裏的活計便披了件狐裘拿著絹燈到門口去等著,她見時候差不多了,便點了燈去,好讓玉竹和玄芝將無常司的大門看得更清楚些。
卻是人還未到,雪亦將至。
川柏在後廚收尾,而後,端著最後上桌的飯菜來到飯廳。
大家皆是相處已久,彼此心照不宣卻明了,果然,玉蘇手裏的絹燈燃亮了片刻,馬蹄聲就由遠及近,玉蘇忙迎上去。
“冷壞了吧?”她伸手輕輕拍了拍玉竹身上散落的薄雪。
“我不妨事,”玉竹笑著接過玉蘇手裏的絹燈“倒是你,次次都在門口等著,你傷勢剛好,還是多休息才是。”
“知道了,”玉蘇莞爾一笑,轉頭對玄芝說“你餓壞了吧?玉竹肯定不讓你在晚宴上多吃。”
“晚宴之上,自然是要顯出無常司的做派,”玉竹給癟著嘴的玄芝撫了撫發上的雪,笑道“你這是什麽表情,我不是把那一整碗佛跳牆和雞腿都給你吃了?”
玄芝抬眼看了看玉竹,癟著的嘴這才收了收“玉竹,你也知道,雞是有兩條腿的。”
他說完,玉蘇便笑了“怎的,你還非要將那隻雞整個吞了不成?”
“我倒是覺得,南星的手藝可比宮裏的還要好。”玉竹亦是笑著,他提著燈火,轉身往無常司裏走了去,卻是幾步後又回頭對玄芝柔聲道“一會兒,我賠你個雞腿就是了。”
玄芝原本垂頭喪氣的牽著馬,一聽玉竹這般說,麵上頓時有了喜色“說好了!是要一整個雞腿!”他手舞足蹈的,連馬都跟著他走得歪歪扭扭“去年除夕,你也說給我吃雞腿,結果隻給了我半個,非說要留給雪……”
玄芝說到這裏,忽然頓住,笑容也僵在了臉上。
他雖然硬生生將那個名字的後一個字咽了回去,但仍是擋不住一瞬就將那兩個字猜出。
那字一出,玉竹的腳步亦是一頓,雪下得愈發的大,他望著眼前飄落的潔白和不遠處透著暖黃色燭光的屋子,緩緩歎了口氣,而後又轉身,對玄芝露出一個柔和的笑“放心,這次一定給你一整個。”
“玉竹哥哥回來啦!”屋內,不知是誰看到了玉竹的白衣。
南星便是笑著往外走去“飯菜已經做好了,剛端上來,還熱乎著呢。”說著,他接過玉竹手裏的燈火“這才剛一會兒,竟已經下了雪。”
進了飯廳,玉竹微笑著問道“等了這麽久,都餓了吧?”他將外披著的狐裘脫下“來來來,吃飯。”
說著,玉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執起麵前倒滿的酒杯“平安喜樂,萬事勝意!”
眾人亦是執起酒杯“平安喜樂,萬事勝意!”
門外的大雪下著,門裏的爐火暖著,酒杯碰撞琳琅,歡笑聲聲不絕。
隻是,不一會兒,川柏便放下了筷子,碗裏的飯還剩了半碗,他猶豫著,不知要不要開口。
玉竹怎會不知他的心思。
“沒事,”玉竹輕聲道“去吧。”
川柏愣了愣,他看了眼玉竹,玉竹此時像無事一般仍舊微笑著,他亦是回了個笑,眼眶卻有些泛紅。
這麽多年過去,無需多言的默契,莫過於此。
川柏拿著自己的半碗飯和竹筷,起身離開了坐席。
“川柏哥哥,飯還沒吃完,你到哪裏去?”有年少的無常問道。
“南星在後廚似是忘了將柴火攏上一攏。”玉竹柔聲對少年說道“你們吃著便是。”
川柏這才走了出去。
玉竹見川柏走了,不由得緩緩搖了搖頭,他歎了口氣,伸手將盤子裏的雞腿撕下一隻,放在玄芝的碗裏。
玄芝看了看雞腿,玉竹的的確確沒有騙他,是一個完整的雞腿,但此刻,他看著碗裏的雞腿卻有些難過。
“玉竹,”玄芝小聲說道“這個雞腿……我想……”
還未等玄芝說完,玉竹便微微一笑點了頭“好。”他說道。
玄芝亦是笑了笑,拿著盛著雞腿的碗就往外走了。
“玉竹,你倒開始慣著他們了。”玉蘇笑道。
“雖說無常無情,但時間越長,卻越發覺得有些可笑,”玉竹看著廳中的青澀,不由笑了“他們不就是從前的我們嗎?若是無情,那我們,又算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