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慎刑司·囚雪換棋黃糕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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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天寒地凍的時節,街上的百姓裹著棉衣紮成一小堆,邊借著賣甜糕的爐子烤著炭火邊下著棋,嘴裏嗬出白氣,臉爭執的通紅。
“大爺,一份甜糕。”川柏伸出有些微紅的手指把銀錢遞給那位滿臉皺褶的老人。
“好嘞,好嘞,”老人接過那兩枚細小的錢幣,笑嗬嗬的拿出一張微黃的油紙“川柏大人是不常來的,自是要多給一些。”
“雪見被入了慎刑司。”川柏忽然用極其微小的聲音對那老人說道。
無常司裏賬房的鑰匙一直隻有他與雪見存放,而那些帳誰是誰的哪裏是哪裏的也都隻有他們知道,自賬目第一次對不上時起,他便有意在暗中觀察著雪見,隻是過了許久,他才想到,雪見常去買的那家甜糕攤子,定是脫不了幹係的。
雪見其實並沒有那般喜愛甜食。
隻是他用了太久的時間才看破其中的門道,便是追趕繁縷前才與南星講了此事,玉竹才想了這麽個法子去試探,若那賣甜糕的老人就是接應的人,那麽,便由川柏去成為歧王府中的內鬼。
那老人聽到雪見的消息後,手一怔,而後緩緩搖了搖頭“那丫頭常來吃我的甜糕,生得是十分乖巧伶俐,怎麽入了那種地方?”說著,還慢慢歎了口氣。
川柏見老人隻是一副尋常人聽到老顧客出事而惋惜的樣子,便又接著說道“先前她曾與我說來這裏找您便有法子脫身,”川柏伸手緩緩扶了扶老人的肩膀“隻要她能出來,我願意去求歧王殿下。”
“哎喲,我的大人呐……”那老人忽而眼神緊張的向四處掃了掃“這話可不敢亂說啊,您倒是沒什麽,我們尋常百姓可是會沒命的啊。”
老人說完,便低頭將切好的甜糕仔細用油紙四四方方的包好“知道川柏大人素來心疼雪見,這甜糕想必是大人買給她吃的吧?”他邊說,粗糙的手指靈活的用細繩打出一個結來“我知道那慎刑司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便是多割了些,讓那丫頭上路前多吃上兩口吧。”
他說著,又拿出兩根細竹簽穿過方才打好的結,這才將那一塊熱乎乎的甜糕放在了川柏的手上,似是眼圈紅了紅“去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川柏拿著甜糕,心裏打起了鼓,按他們的猜測,老人斷不會是這樣的反應,卻又轉念一想,歧王生性多疑,或許是要確定以後才會利用也未可知。
如此,川柏便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而後又無奈的歎了口氣,這才轉身離開了攤子。
卻聽那老人低聲喃喃道“作孽啊,作孽啊……”
他裝作沒聽到的樣子,不回頭的往慎刑司走去。
慎刑司的牢獄埋在地下,用冰冷的青石修葺,在寒冬更是冷上一層,人還未走到最深處,睫毛上便有了一層淡淡的冰霜。
川柏熟練的往深處走去,又下了幾層台階,再向右手邊拐了幾個彎,這才到了他要去的地方。
囚室裏不遠不近的燒著炭火,是那不暖也不冷的溫度,好讓觀者的人人維持著在這冷氣中不要輕易死去。
“你來了?”雪見的聲音微弱的響起。
川柏沒有說話,隻是走到雪見的跟前,先將手裏拿的油紙包放在一邊,而後把雪見手臂末處垂著的呈現著詭異姿態的手擺成一個捧著的姿勢,這才將那油紙包放在了那雙凍得青紫的手上。
“冷吧?”川柏一邊將油紙包上的線慢慢解開,一邊道“給你暖暖手。”
他說著,油紙慢慢揭開,裏麵被包裹著的暖氣一下子衝了出來,暈開在雪見的臉上,融化了她眉上的白霜。
“都到現在了,裝什麽好人?”雪見純真的臉上露出的是諷刺的笑。
川柏神情淡淡的,將竹簽插在一塊切好的黃澄澄的甜糕上,慢慢放在雪見的唇邊“老人家見是我帶給你的,便多給你切了些。”
雪見笑了笑,便毫不猶豫的張口接了那塊甜糕。
“不怕有毒嗎?”川柏一邊問著,一邊自己也吃了一塊。
“慎刑司都入了,若是現在就能被一塊甜糕毒死,那我還能痛快些。”雪見笑著說道“真好吃。”
川柏又將一塊予雪見“何必呢?”
“何必?”雪見瞥了川柏一眼,而後輕笑一聲“我是北原的人,本該如此。”
“可你並不是北原的人。”川柏定定的看著雪見“那骨笛,已經被關山螢拿回北原了,她說那是她的骨笛被竊。”
雪見聞言大笑“你覺得我會信你的話?”
“也是,我同你說這些做什麽?”川柏自嘲般的搖搖頭,而後又喂給雪見一塊甜糕“不過沒事,歧王已經知道你入慎刑司的事了。”
雪見嚼著甜糕的嘴唇忽而慢了下來“這可不像無常司的做派,你們這樣貿然去與歧王相言,不必我說,你也知道歧王定不會信你們。”
“歧王不會信任無常司,但他會信我,”川柏微笑著,自己也慢慢嚼著那甜糕“甜糕真的很好吃,”他說道“以後要常去光顧了。”
雪見沒有說話,隻是那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川柏。
“賣甜糕的人,是往日歧王給你送信的人吧,”川柏用竹簽挑起一塊切得極薄的甜糕,對著炭火的光看了看“今日我去找過他,我同他說,是你告訴我他的事,也是你讓我去找他的。”
“嗬,”雪見看到自己的線人已經被看穿,便不再隱瞞“你以為歧王這樣就會信了你?”
“總要賭一把。”
雪見歪了歪頭,默聲看著川柏,等他往下說。
“歧王之所以讓你去改那些他本以為我不會再翻看的賬目,就是為了日後奪位稱帝後留下盡可能少的汙點,他想要名正言順的登基,”川柏笑著說道“而且,他與北原結盟,也不過是為了盡可能的取勝,待破城之時,北原的人,亦是必死無疑,不僅如此,還會借著北原攻城一事將北原踏平。”
雪見聽著川柏的話,神色異常平靜“說完了?”
“你還想聽什麽?”
“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我會借你的名,踏入歧王府的大門。”
“就憑你?”
“就憑我。”
“憑什麽?”
“憑我能給他們帶去,你之前能為他們帶去的東西,”川柏撥了撥油紙包裏的甜糕,緩緩看著雪見“而且,我能比你做得更好。”
雪見聽罷,忽而用手臂將那剩的甜糕悉數擲到了地上,她喘著粗氣,憤恨的看著川柏,卻因身子和腿被捆住而動彈不得。
“怎麽不喊出來?”川柏擦了擦被弄髒的手,而後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又慢慢走到雪見的身邊。
他將雪見的手掌根部翻轉過來,被劍割斷的地方已經結了淺淺的痂,那傷口原本是有藥的,卻因慎刑司陰冷潮濕而化了膿,痂口下都是淡黃色的濃汁,甚至因為手的轉動而流出了幾滴。
“哎……”川柏看著傷口不由得搖了搖頭,他抬頭問雪見“疼嗎?”
雪見沒有回答。
川柏又是搖頭歎息,而後將那小瓶放在一邊,有從懷裏掏出一把鋒利的小刀和一個白瓷瓶子。
“我們認識了這麽多年,也共事這麽多年,我總不能看著你的手慢慢爛掉。”他說著,用小刀將濃汁慢慢的,一點點的撥著,而後用乳白色的棉團沾了沾白瓷瓶裏的透明液體“是烈酒,你忍一忍。”
囚室裏先是一靜,而後便是長久的,尖銳的喊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