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宮中·清桐有意迫錦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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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吳林又把咱們送去的食盒送回來了。”菘藍一邊將空了的食盒予容妃看了,一邊說道“這選秀已經過去幾日,聽說皇上一直宿在流音軒,已經連著兩日沒有按時早朝了。”
容妃神色平和,她將手邊的茶端起,用杯蓋撇了撇茶葉,而後小啄一口“辛苦皇上了,”她道“咱們也該去湊個熱鬧了。”
說著,容妃便緩緩站起身,修長的頸和筆直的腰背勾勒出一個優雅的弧度,將寬大的衣裙穿得十分大氣。
“娘娘,現在去流音軒是否為時尚早?”菘藍跟在容妃身旁低語道。
容妃淺淺的笑笑,柔聲道“勸誡皇上之事向來都是一宮之主來做,皇上棄朝兩日我便急急的出頭,便隻能讓錦貴人覺得我急於權位,這不正和了我們的意?錦貴人要有了更高的位置才能得到更多她想要的消息,而逼著她往上爬的人,隻能是我。”
流音軒內,宮女們著了紗幔托著酒壺果盤穿行著,酒香彌漫在空氣中讓人昏昏欲醉,陣陣空靈的聲音自流音軒內傳出,後宮之人一聽便知那是新封的鈺貴人在給皇上唱曲。
“皇上,臣妾有一事一直想問皇上來著。”一曲唱罷,鈺貴人便倚在了陸亦桐的懷中,此時的段瓊枝比初進宮時多了份惑人之感,再也不是那般柔弱纖纖之態。
陸亦桐將一杯清水遞給鈺貴人,笑道“什麽事?”
鈺貴人小口啄了啄清水“皇上為何為我封‘鈺’字呢?”她一邊說著,一邊抬起右手,在左手的掌心寫著那個字。
“玉喉清脆,然美玉易碎,便加了金字,”陸亦桐另一隻手劃過鈺貴人的脖頸,將她擋在身前的幾絲碎發撥到肩後“還有金玉良緣之意。”
“容妃娘娘駕到!”這時,門口卻突然傳來稟報的聲音。
鈺貴人聽時微微一愣,連忙急急的將衣裙整理好起身去行禮,但她的神色卻是平靜如水,仿佛早就猜到容妃會來一般。
“容妃娘娘金安。”鈺貴人柔聲道。
“免禮吧。”容妃對鈺貴人抬了抬手,但腳步並沒有絲毫停頓,而是徑直走到了陸亦桐麵前“皇上萬福。”她跪在流音軒奢華的冰玉石磚上,額前亦是一抹冰涼。
“嗯,”陸亦桐隨口應道“你來找孤是有何事?”
容妃並未起身,她仍是跪在地上,隻是將頭微微抬起“皇上已經兩日沒有早朝了。”
“兩日?”陸亦桐向立在一旁的鈺貴人招手喚來,鈺貴人便乖巧的坐在了陸亦桐的身邊,陸亦桐看著鈺貴人笑了笑說道“不過兩日早朝罷了,何必如此驚慌。”
“這時日在皇上看來確實不算什麽,但對於那些流離失所食不果腹的災民來說,卻是比銀錢更加寶貴,皇上一言可救他們於水火,望皇上三思。”容妃說罷,又將頭重重的磕在了冰冷之上。
陸亦桐聽到那皮肉與石玉碰撞之聲時瞳孔微微一縮,本拿著顆葡萄的手顫了顫,終是將那顆果子捏了個粉碎,他看向菘藍道“你先把你們家主子扶起來吧,石玉清脆,照她這麽行事,恐這石玉皆不保。”
菘藍便伸手去扶容妃“娘娘,咱們先起來吧。”
容妃巍然不動“皇上乃一國之君,應以國家大事為重!”
“你……”陸亦桐的表情漸漸露出了不耐煩的樣子,他抿了抿嘴,轉頭看看鈺貴人。
鈺貴人將頭垂了垂,沒有說話。
“好吧,”陸亦桐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鈺貴人的手後才緩緩起身,他走至容妃身邊時,輕哼一聲,而後丟下個白眼轉身離去。
待陸亦桐離開,容妃這才慢慢抬起頭,那原本如雪的額上已經敷上一層灰青之色。
錦貴人藏在隱蔽之處將這出戲從頭到尾看得真切,特別是容妃抬起頭露出傷痕時,她竟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容妃,你的好日子到頭了。”她微笑著輕聲道,而後,她便緩步走入了房中。
“容妃姐姐,”錦貴人自房間一側走出來,對容妃隻是微微服了服身“皇上在流音軒連宿幾日,我今兒個且是剛剛睡醒,不曉得姐姐是為了何事來得我流音軒呢?”
容妃此時膝蓋已經緩和不少,便直了直腰背道“後宮之中,後妃想要得到皇上的寵愛固然重要,然於皇上而言,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才是最應上心的,”她側首看了看錦貴人,語氣柔和卻擲地有聲“聽聞皇上已經連著兩日沒有早朝,後宮嬪妃應規勸才是。”
鈺貴人見容妃這樣說,便連忙跪下請罪。“嬪妾初入宮來,還不熟悉宮中的規矩,此事是嬪妾一人之過,娘娘要罰就罰我一個人吧。”
錦貴人聽罷,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敷衍的笑“娘娘也聽到了,瓊枝妹妹初來乍到,並不懂公眾規矩,所以……”
“鈺貴人是新人,不懂規矩也就罷了,錦貴人可是侍奉了皇上多年,也不懂規矩嗎?”容妃沒等錦貴人說完,便打斷了她的話“你是這一宮的主位,教導無方便是你之責。”
錦貴人一愣,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聽容妃又說道“錦貴人教導嬪妃無方,罰抄錄聖賢所留的《勸誡書》三份,一份呈於佛前,一份呈於聖上,餘下的一份,你自己好生琢磨。”
那《勸誡書》是厚實的一本,錦貴人怎會乖乖抄錄,她眼珠轉了半圈,便甜聲道“娘娘,這賞罰之事,您一個人做主了,恐引後宮非議,還是稟明聖上為好吧?”
容妃聽罷,原本溫和的麵容覆上一層霜色“錦貴人,你可知你是什麽位份?”
錦貴人一聽便知容妃是在拿位份壓她,她雖心有不忿,卻也說不出什麽來駁容妃的話。
容妃見錦貴人不僅眼神暗了暗,笑容也漸漸凍結,便微微抬了抬下巴,道“即便本宮隻比你高一個位份,這於你的賞罰之事便是能說了算的,”她轉身慢慢往門外走著,又說道“看來妹妹是嫌三份太少,那便抄上五份吧,再多了,我也是心疼的。”說罷,她便離開流音軒去了。
原本跪著的鈺貴人見容妃走了,便讓身邊的人將她扶了起來“姐姐和容妃娘娘置個什麽氣?乖乖認個錯不就得了?”她笑道“這五遍《勸誡書》,可要抄到什麽時候去?”
錦貴人這才方覺,這鈺貴人惹出來的事,不覺間竟都成了自己來背“你……”錦貴人想說些什麽,卻也說不出什麽。
“這好一頓鬧騰,妹妹乏了,先下去休息了。”鈺貴人揉揉額頭,向錦貴人服了服身,便由宮人扶著要往外走。
“你與我一同抄書。”錦貴人趕忙道。
鈺貴人停住腳步,微微回頭,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笑容看著錦貴人“姐姐說什麽笑話呢?”
“誰和你說笑話呢?”錦貴人走到鈺貴人麵前皺著眉頭說道“此事因你而起,要罰也是要一起罰的。”
“剛剛容妃娘娘說的可是讓姐姐抄書,且不說由我代筆的事傳出去後會生出什麽樣的麻煩,隻是,我們是一樣的位份,便無法言說賞罰之事吧?”鈺貴人的笑意漸深,聲音也更加溫柔。
錦貴人聽出鈺貴人話裏有話,不由得眉頭緊緊地擰了起來“段瓊枝,你別忘了,當初可是我把你推進宮的。”
“此事妹妹絕不敢忘,”鈺貴人說罷服了服身“妹妹謝過姐姐舉薦之恩。”
“你……”
“妹妹實在疲累,姐姐若沒有別的事,妹妹便告辭了。”她不等錦貴人多說,便服了身走了出去。
錦貴人此時全身發顫,她終於意識到,先前段瓊枝那一副柔弱全都是裝出來的假象,若是陸亦桐沒有給她如此高的位份便還好說,隻是現在自己同段瓊枝位分相同,如此一來,她已經無法完全掌控段瓊枝了。
錦貴人頹然的坐到靠椅上,她最怕的不是鈺貴人得到皇上獨寵而自己無法近身獲得重要消息,她最怕的是,現在的段瓊枝就像是一顆她親手點燃引線的驚雷,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