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無常司·黑白無常互為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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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竹與玄芝出宮後便直接回到了無常司中。
雖然此時時候已經不早,但因格外陰澀的天氣使得天色比平日更加昏暗,而無常司中的每個人都仍在忙碌著。
“叫蘇木、川柏、南星、淩霄來房中議事。”玉竹對玄芝說道。
玄芝收了傘,將傘立在門邊後便去尋人。
無常司中眾人共事多年,每個人的習性都已相熟,所以找起人來也十分容易。
蘇木武功極高,此時還仍在武房習武,汗水已經浸透了他的衣衫。
“蘇木,”玄芝曉得蘇木在武房裏,於是順手就推開了門“玉竹喊我們去議事。”
蘇木此時身體背對大門,還沒聽清來人的聲音他便下意識回身出拳,玄芝身手亦是不凡,見狀便上身向後仰去,腳尖點地向後退了幾步,在蘇木拳頭伸至極限時,玄芝迅速出掌將蘇木的拳一包,身體借力順勢向一側轉動,蘇木看清了來人便收了力,玄芝覺出蘇木的拳力量漸弱,這才斜瞪著眼說道“蘇木,這多少回了?要不是我躲得快,早被你一拳打死了!”
蘇木額上的汗珠順著幾縷碎發滴下,一雙桃花目向玄芝看去,慢慢將拳收起,身形也變得放鬆下來“你也知道這麽多回了?怎麽還沒學會敲門?”
玄芝笑笑,手指捏著下巴上下打量著蘇木“嘖嘖,你說說,誰能想到你那麽天真無辜的一張臉背後是這麽個身板?”
蘇木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衣衫不整,趕忙拾起一旁的衣服披上“你先去,我穿好衣服就來。”
“知道了!”玄芝擺擺手便往門口走,臨出門時候還不忘把門關上,生怕蘇木再把來往的人給嚇著。
玄芝出了武房便去了賬房,川柏精通算法,除習武外的大多數時間都在賬房算賬,不過,因貪官汙吏的賬目過於繁雜,他在賬房常常一呆就是幾個時辰。
怕擾了川柏,這次玄芝倒是特意先叩了幾下門,在門口輕聲道“川柏,你在裏麵嗎?”
“進來!”裏麵響起了一個明亮的男聲。
玄芝這才推門進去,他四下看了看,單處堆放著的是像小山一般的賬本,卻不見川柏的身影。
“川柏你在哪呢?”玄芝一邊問著,一邊挨堆在賬本後麵找著川柏。
話音剛畢,川柏便在那眾山中的一座後探出頭來,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道“玄芝!我在這兒!”
“你今日又在這裏悶了一天吧?也不怕憋出病來。”玄芝走到川柏麵前隨意坐在一摞賬本上四處瞧著“雪見呢?”
川柏搖搖頭,神色卻是柔和的“這正巧是華街西巷口賣蒸甜糕的大爺出攤的時候,她鬧著要吃,我就讓她去了。”
“那你先算著,算完這筆就去玉竹那邊吧,他叫我們去議事。”玄芝說著便站了起來。
川柏應了,埋頭撥打算盤的速度快了幾分。
此時,無常司的廚房已升起了嫋嫋炊煙,玄芝邊走邊聞著漸濃的香氣,便知道南星定又在廚房裏做了什麽好吃的,於是腳步又快了幾分。
南星可以說是整個無常司中最不像無常的無常,無常因常年習武並且常常需執行繁重的任務所以一般都身形修長以便於行動,而南星恰好相反,他雖也如其它無常一樣習武,卻體型微胖,有一手極好的廚藝,召集無常時,顯得最為突出的就是南星,但體型並不影響他的行動力,反而因為力量超群而將巨斧使得出神入化,而且他頭腦靈活,白古每次議事時最不可缺少的人,就是南星。
玄芝走到廚房門口,也沒敲門就直接推開了門“今日是做了什麽?這麽香!”他徑直走向灶台,南星正在往灶底添柴,玄芝湊到灶台上放著的巨大籠屜上聞了聞“好像是……包子?”
南星頭也不抬,他已經習慣玄芝的隨意了“你猜是什麽餡的?”
“牛肉?”玄芝又仔細嗅了嗅“好像還加了芝麻油。”
南星嘿嘿笑笑“你小子鼻子還是那麽靈,”說罷,掀開籠屜,拿出一個滾燙的牛肉包子放在一片洗淨的玉米殼上遞給玄芝“嚐嚐味道怎麽樣。”
玄芝接過包子,來回倒了幾次手,又吹了好幾口氣才敢輕輕咬下一口,香氣混著熱氣立馬找到了出口,迫不及待的從包子裏鑽進玄芝的口中,而那醇厚的湯汁也流出來,帶著晶黃的牛油和芝麻油淌過麵皮,滴在已經被熏得溫熱柔軟的玉米殼上。
玄芝一遍被燙的滋遛滋遛的吸著氣,一邊又忍不住將流出的湯汁吸盡,他不住地點頭稱讚“好吃好吃!”即便熱氣騰地冒了出來,玄芝還是禁不住肉香的誘惑,大口的咬了下去。
南星看玄芝愛吃,自然是高興,他樂嗬嗬的擦擦手,找了個竹編的淺筐,裏麵鋪上柔軟白淨的麻蒸布,而後將包子挑了幾個個頭大的放了進去,等包子晾了晾皮,便又蓋上一層。
“走吧,”南星收拾好後拍了拍玄芝的肩膀“玉竹還等著呢。”
玄芝也不多說,便隨南星出了廚房的門,因為他知道,同南星在一起時,不必多說,他便懂。
出了門,玄芝幾口就將包子吃完,在玉米殼上擦了擦手上的油對南星道“你先去找玉竹,我去叫一下淩霄。”
“淩霄?”南星略微思索道“淩霄和繁縷出去了,不在司裏。”
“和繁縷出去了?”玄芝的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又瞬間恢複平靜緩緩道“他們近來似乎走得很近。”
南星點點頭“有段時間了,不過是玉竹在時他們有所收斂,而你又總同玉竹一同進出,所以你知道的不多也很正常。”
玄芝一路若有所思,表情卻看不出半分波瀾。
一會兒他們便到了議事的地方,南星一進門便張羅道“來來來,吃個包子,天不早了,你們也該餓了,”邊說邊拿出包子給在座的人每人手裏塞了一個“牛肉餡的,快趁熱吃。”
大家也確實是餓了,況且和南星也都十分相熟,便自然的接過吃了起來。
玉竹見玄芝跟在南星的身後,卻沒見淩霄,便問道“淩霄呢?”
“我看到他和繁縷一起出去了。”南星把淺筐放在一邊,也坐了下來。
玉竹聽後十分平靜,拿著包子也吃了起來。
待眾人稍微填了下肚子,心也靜了靜,窗外天色逐漸暗了,玄芝便去找了些燭火點上,房中頓時明亮了不少。
“佐丞許齡安有通敵叛國之嫌。”玉竹幽幽出口的話像在寂穀中投入平靜湖麵的石頭。
屋內沉寂,大家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時,南星說道“想必是黑無常。”
玉竹點點頭“黑無常劫了許齡安與北原王關山曜來往的書信,證據確鑿。”
“我和雪見近日查看了近年來戶部、吏部、尚書省、吏部的賬目,均有漏洞,數額……”川柏停了停,眼睛緩緩看向白古“三千萬兩不止。”
“什麽?”玉竹的聲音忽然抬高,瞳孔不自覺的緊緊收縮了一下。
“這還隻是一部分。”川柏道。
“查!好好的查清楚!”玉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些顫抖“這幾年來,天災頻發,賑災救民之事皆由許齡安管轄,這三千萬兩是多少人的命!”
“我定細細查算清楚。”川柏說道。
蘇木此時卻沉了沉,才開口道“這黑無常到底什麽來頭?竟能知曉那般機密要事。”
眾人靜默,眉頭卻不由得皺了起來。
“若是與黑無常聯手,無常司定所向披靡,”蘇木輕聲緩緩道“隻可惜……”
南星搖搖頭“黑無常與我們並非眾人所知那般僅僅是各處明暗,而是相互牽製。”
玉竹輕點了下頭“沒錯,我們看似是皇上最信賴之人,隻是凡事都有萬一,而有了牽製,才能達到平衡。”
“若我們細查一番……”玄芝緩聲說道“或許可知黑無常之真身。”
“不可,”玉竹眼神淩厲“自有無常司以來,曉黑無常者,便隻有亡者,你以為沒有人好奇過嗎?那些朝中要臣更想知曉黑無常到底是誰,但是,凡是知曉的,也都無法再言說了。”
南星略思索一下,說道“不過,即便我們不查,亦或有人幫我們查。”
玉竹眉頭輕皺了下,片刻又舒展開來“你是說……”
南星似是知道玉竹心思一般點頭道“許齡安一定能將此事辦得極好。”
聽南星如此說,眾人神情終於放鬆了些。
玉竹沉了沉,又說道“我已將錦貴人與歧王一事稟於皇上,皇上懷疑歧王亦同許齡安一並與關山曜有所聯絡,”玉竹環視眾人,接著道“我們要做的,就是要將此事查明。”
眾人聽罷,剛剛放鬆下來的神情又緊張了起來,大家都能想到此事一經查明的後果是怎樣的,若僅許齡安一派叛國,還尚可輕鬆應對,可若牽扯到了皇室宗親,而且還是一個曾經奪位的王爺,那事情便棘手了。
“皇上要如何處置錦貴人?”南星問道。
“皇上要晉錦貴人為錦妃,”玉竹說道“以此讓許齡安放鬆警惕,我們查起來也能少些阻礙。”
眾人微微點頭,心中已然明了。
“淩霄那裏,今日之事不必同他講,”玉竹忽然想到什麽“他近來與繁縷走的太近,而繁縷……”
“若絲毫不說,淩霄必定起疑。”玄芝說道。
南星道“那便隻說皇上疑心賑災銀兩賬目吧,近日川柏不是也一直在查賬嗎?正好順水推舟。”
玉竹聽罷應允後又說道“繁縷亦要查一查,近來我總覺得她有些地方不對勁,”玉竹環視眾人後對玄芝道“此事你去辦,你在坊間的那些朋友可以用上一用,該如何做,你自己看著辦,但一定不能讓他人起疑。”
玄芝拍著胸脯保證道“放心!包在我身上!”
玄芝雖看似紈絝,但在執行任務時卻是非常謹慎,又因他時常去酒坊喝酒,因此交際甚廣,有些常人不可知的消息對玄芝來說卻是可以輕易到手的。
“川柏盡快查清賬目,蘇木和南星調查歧王與關山曜一事。”玉竹將任務分配下去,至於如何做,他並不做過多幹涉。
眾人領命後便各自安排去了,玄芝倒是待眾人走後,不發一語,轉身對玉竹伸出右手。
玉竹似是懂得一般,他無奈的搖搖頭,從錢袋裏拿了些散碎銀子想數一點給玄芝,不料玄芝眼疾手快將那錢袋直接拿了過去“夠了夠了!這麽客氣幹嘛!”玄芝一邊將銀子裝好一邊笑嘻嘻快步往門口走著。
玄芝走到門口,忽而停住了腳步,他停頓片刻,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緩緩道“皇上盛寵錦貴人,清清那裏……”
“皇上已安排妥當,你不必擔心,”玉竹歎了口氣“玄芝,有些人就不要再想了。”
玄芝忽然轉頭對玉竹笑道“隻是一同長大似是兄妹一般總是擔心罷了,”他顛了顛手裏的錢袋,朝玉竹揮了揮手便跑走了,邊跑邊說道“我一定省著花!”
玉竹搖搖頭,無奈的笑笑,他總是拿玄芝毫無辦法。
轉過身去,他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窗外天色漸黑,眾人亦散,他忽覺得內心空曠,卻又對自己這一閃而過的心情感到恍惚。
“無常無心。”世人皆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