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難時刻的救星
管輕言!
嵐顏看著他,露出一抹苦笑。
早在自己被步步逼退的時候,就聽到了管輕言的傳音,“把他引到我這裏來。”
於是,嵐顏邊打邊退,隻為了將黑袍人引到管輕言的身邊。
第一句,是詐。第二句,卻是真。
賭的,是彼此的心智,算計的,是她與管輕言之間無法言喻的默契。
現在,她算贏了嗎?
當然不!
她和管輕言都很清楚,在這種極幽之地力量吸引下,受了傷了他們根本不可能殘存多少力量,能夠傷人已是極致,但傷不了根本。
他們的目的隻有一個,逃!
兩個人幾乎不需要任何語言和眼神的商量,同時躍起身形,朝著那個小通道奔去。
管輕言的腳步踉蹌著,嵐顏也不比他好多少,兩個人極盡全力,也不過平常時功力的十分之一。
但他們依然在堅持著,隻要出了這個地方,就沒有東西能再束縛住他們。
但是黑袍人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不會容許自己的算計有失敗,更不會容許他們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身後的衣袂聲越來越近,他們兩個人都明白,這代表管輕言給對方造成的傷害也在逐漸消失。
“輕言。”即便是在倉皇逃竄中,嵐顏的聲音依然穩定,“你心頭的擔子可以放下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一句話,輕輕地送入管輕言的耳朵內。
即便管輕言不說,她也知道他那始終壓在心中的沉重,她要告訴管輕言的,就是這最重要的訊息。
“確定?”管輕言反問著。
嵐顏想也不想地揮出一掌,打向身邊的山石。石塊碎裂四濺,落在兩人飛奔後的道路上,“確定!”
簡單的兩個字,說明了一切,卻又藏著太多引申的含義。
而這兩個字,也是嵐顏要交給管輕言的巨大任務。
身後的石塊在崩塌掉裂,卻阻擋不了黑袍人的腳步,嵐顏的手無聲地探出,伸向管輕言的背後。
然後……狠狠地一推。
石塊,落下!
這個地方就是兩人最初行走時那個僅容一人通過之處,嵐顏早就明白,今天她和管輕言想要兩個人全身而退是絕不可能的,而管輕言的責任,遠比她更為重大。
玄武之身的覺醒,原城的秘密,都需要他去麵對。
她要做的,就是為他拖住這個黑袍人。
無所謂犧牲與奉獻,隻是做出一個最理智,最合適的選擇。如果她與管輕言換位,她的存在絕不及管輕言活著的意義大。
而且……以她的武功,多少還有求生的可能,對方卻是要絕對置管輕言於死地的。
山石崩落中,嵐顏轉身,麵對著黑袍人。
“好了,管輕言走了,你的對手隻有我了。”嵐顏一臉輕鬆,還帶著幾分算計後的快樂。
畢竟達到了她心中最好的結果,嵐顏已經很滿意了。
她會盡全力阻攔黑袍人,直到她沒有能力追趕管輕言為止。
“嗬嗬。”回應嵐顏的,唯有冷笑聲,“看不出你還挺癡情的,居然會為了男人犧牲自己。”
“是犧牲嗎?”嵐顏很是無所謂,“我留下了你,整個原城內再沒有人能夠與管輕言抗衡,他想要尋找玄武內丹,覺醒自己,也再沒有人可以阻攔。”
“他找不到的。”對方的話,隻有這短短的五個字。
篤定的讓人不敢質疑。
可惜,嵐顏已經沒有時間去想了,因為黑袍人的殺招已到。
而嵐顏,既沒有與對方硬碰硬的置之死地搏殺,也沒有所謂殊死壯烈的覺悟,她隻是在拖,拖延著足以讓管輕言逃走的時間。
血,在飛濺。
有嵐顏被對方劃破的傷口,也有對方被嵐顏打傷的地方崩裂出的血,清冷的空氣裏,血腥氣在彌漫。
此刻的嵐顏雖然氣息不穩,招式卻輕鬆,因為她的心輕鬆。
掌貼,掌分,兩人的身體一觸即分。
嵐顏的身體踉蹌著落地,血絲從口中滑落,而她肩頭的衣衫,已經破碎。
兩個人的對決,高下已分。
嵐顏掙紮著,掙紮著,慢慢站了起來,身體搖搖晃晃的。
“就算管輕言死不了,你卻沒有地方逃了。”對方似乎也明白,此刻要追上管輕言是不可能的事,將所有注意力都轉移到了嵐顏身上。
嵐顏捂著胸口,笑的濃豔,“隻怕未必吧。”
她忽然躍起身形,朝著最初山穀的深處奔去。
身後,是黑袍人瘋狂地笑聲,“喪家之犬。”
沒錯,嵐顏跑的是很狼狽,就如同那人說的般,喪家之犬似的夾著尾巴奔跑。而越往前,越是絕幽之地,靈氣耗費的也就越凶。
她這樣的行為在黑袍人看來,不啻於尋死。
但是嵐顏,卻仿佛慌不擇路般,越跑越深。黑袍人的眉頭深深皺起,微一遲疑後,追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慌不擇路,還是絕幽之境的黑暗阻擋了她的視線,嵐顏竟然朝著那陷坑的方向一路而去,待黑袍人能夠勉強看到嵐顏身影的時候,她已經站在了陷坑的邊緣。
“我知道,你很想殺我。”嵐顏的笑容和她的聲音一樣非常欠扁,“而且你篤定我被困在這裏,就一定會是你的手下亡魂。可惜……往往越是篤定的事,就越容易出現意外。”
“你想尋死?”黑袍人的聲音冷了下來。
對於他來說,立誓想要殺的人自殺成功,也是對他極大的侮辱,尤其是嵐顏這個他早已恨之入骨的人。
“我不想。”話是這麽說,嵐顏的腳步卻往後退了步,半隻腳已出了陷坑的邊緣,一股陰涼的風從坑底吹上,她的衣裙在翻飛著,秀麗的發絲在飄舞,映襯著她的容顏,嬌媚沉靜。
如此截然相反的詞,卻在她身上奇異地融合。
嬌媚的笑容,沉靜的眼神,仿佛她才是那個掌控全局的人,而不是被人追殺的對象。
“這裏是絕幽之境,會吸取人的靈氣。換而言之,隻是吸取靈氣將人打入平凡的境地,卻未必能奪人性命,我從這裏跳下去,你要殺我就得追蹤下來。雖然你可能用了什麽方法讓自己暫時不被吸取靈氣,但我相信你也絕不可能長久的支撐,當我們兩個都是平常人的時候,大不了撕衣服扯頭發,我也未必不是你的對手,至於我跳下去死不死,你敢就下來看看吧。”嵐顏的聲音那麽輕柔,輕柔中帶著無法忽視的尖銳,尖銳裏又透著幾分嘲諷。
對黑袍人的嘲諷。
他想要她的性命,又豈是這麽簡單的?
嵐顏的雙手張開,身體慢慢地仰倒,帶著飄渺的笑容,沉落入無邊的黑色中。
黑袍人的腳下上前了兩步,站到了陷坑的邊緣,而無盡的黑暗中,已經找不到嵐顏的身影了,唯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嵐顏落下前那始終停留在她身上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說著:我保證你不敢下來,不敢下來,不敢下來……
他遲疑了半刻,終於還是轉身,離去。
而那陷坑的陰涼風,從坑底吹上,刺骨的陰寒。崖壁間,一道人影如同風中的稻草,吹起、落下、吹起……
隻有一隻手著力在崖壁上,艱難地抵擋著。
“果然沒種,還真是不敢下來啊。”嵐顏低聲咒罵著,看看腳下。
黑暗,無盡的黑暗就像猙獰的獸,張開著饕餮大口,等待著鮮美的食物。
可見的東西不可怕,最為可怕的就是看不到的東西,因為想象會帶來更大的恐懼。
“我他娘的該怎麽上去啊?”現在的嵐顏,早沒了剛才的英雄氣概,痞氣般的罵著。努力伸出另外一隻手,想要攀住崖壁。
但是無論她怎麽努力,那逐漸消失的靈氣,讓她無法用力,更無法穩定自己風中搖擺的身形。
“還有你們這群該死的男人,老娘都恢複靈氣這麽久了,居然一個感知到的都沒有!!!”嵐顏咬著牙,繼續罵著。
從“鬆竹禪”到原城,那群男人居然一個都沒有感知到她的存在,實在可惡。
“什麽狗屁青龍白虎,什麽該死的中央主神、神獸白鳳,還有九尾妖王,都可以統統去死了。”這小小的聲音,也被風聲吹散了。
嵐顏的手指攀不住崖壁了,從五指到四指,從四指到三指,一根根手指在逐漸鬆開。
終於,她再也抓不住,當最後一根手指鬆開,那搖晃的身體墜落……
就在她墜落的一瞬間,一抹溫熱貼上她的後背,一隻手抄在她的腰間,一隻手有力地攀住了岩石。
完全無力的嵐顏靠在他的肩頭,艱難地喘息著。
這深幽的地方,她甚至無法回頭去看對方的麵容,隻能無力而艱難地問著,“你是誰?”
對方沒有回答。
“封千寒?段非煙?還是蒼麟?”嵐顏猜測著。
對方還是沒有回答。
“鳳逍嗎?”嵐顏有些不肯定,因為這個人的氣息,既不象封千寒,也不象段非煙,與蒼麟也有差別,以她對鳳逍的熟悉程度,應該也不是。
難道是她的感知出了差錯?不然除卻他們,還能有誰?
“是我。”清冷的嗓音,飄幽的語調。
嵐顏的身體僵住了,半晌後擠出兩個破碎的字眼,“師傅……”
世間,唯有他能有這樣的氣質,獨一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