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男人間的暗戰(三)
抱著打獵,背著取水,嵐顏十分懷疑,如果不是自己乖乖的沒有進車內的意思,管輕言這個家夥還會栓著她烤山雞。
天色已經黯了,山林間的風很涼,吹在身上陣陣的寒意,但是麵前的火光很旺,烤的身上又燙又暖,讓她舍不得離開。
溫暖的披風披上她的肩頭,帶著管輕言殘留的體溫,嵐顏攏了攏披風,抬頭朝他微笑。
火光一閃一閃的,外加柴火的劈啪聲,每一次炸裂,光芒就熾盛一分,也就將他的容顏映襯的更加明朗。
一隻冒著熱氣的山雞送到她的麵前,“快吃吧。”
嵐顏拿在手上,忽然想起車裏的蘇逸,她看了看車,剛想起身,就被管輕言按住了肩頭。
“我去吧。”他一臉的心不甘情不願,卻是站起了身,走向了車邊。
嵐顏收回了目光,她知道在這個時候,管輕言還不至於太為難蘇逸,於是低下頭專心啃起了雞。
管輕言的雞就是烤的好,外酥裏嫩,就連最沒有味道的雞胸肉她也吃的津津有味,不過……
嵐顏看著手中雞身上的一個大洞,為什麽雞屁股沒了?
想起以前管輕言可沒有這個習慣,他們兩個人流落江湖的時候,可都是爭著搶著要雞屁股的,管輕言沒道理全丟了啊?
再看插在樹枝上的幾隻山雞,雞屁股也整整齊齊地被切掉了,嵐顏歎了口氣,低頭繼續吃。
忽然,她抬起臉,看看插在樹枝上的山雞,歪著腦袋想了想。
她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們一共打了四隻山雞,她手上一隻,樹枝上烤著三隻,那管輕言給蘇逸拿去的是什麽?
“當然是最補的地方。”管輕言笑著在她身邊坐下,大咧咧地扯下一隻雞腿大啃了起來,“又肥又香,滋補的很。”
“你該不是……”她看著四個雞身上黑黝黝的洞,臉上露出糾結的神情。
“猜對了。”管輕言毫不猶豫的承認了,“難道不是最肥美最香的地方嗎?”
好吧,對於他們兩個來說可能是,但是對於蘇逸這種世家公子來說,隻怕……
“你就不能不欺負他?”嵐顏又好氣又好笑,拿起一隻剛烤好的山雞站起身,準備給蘇逸送過去。
管輕言沒攔,就是拋了個媚眼,笑的又壞又賤。
就在嵐顏剛拿起雞起身的時候,車簾忽然挑了起來,蘇逸溫潤而輕柔地笑著,“顏,能給我些水嗎?”
嵐顏忽然想起來剛才他隻是潤了潤唇,自己說給他送水的還一直沒給呢。
“馬上來。”嵐顏小心地提下剛剛燒好的水,為他斟上一杯,快步送了過去。
杯子才遞到蘇逸的麵前,蘇逸就為難地笑了,“顏,我手上無力。”
倒也是,才從死亡邊緣掙紮回來吊著命的人,能指望多有力氣?
“我喂你。”她小心翼翼地扶著蘇逸,“小心燙。”
“我來。”管輕言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她身邊,想要伸手搶過她的杯子。
“不要。”嵐顏直接拒絕了管輕言的“好意”,讓蘇逸靠在自己的身上,將水杯貼上蘇逸的唇邊,“慢點喝。”
她能不知道管輕言麽,就蘇逸那小身板,三兩下還不伺候散架了,她還是自己上吧。
蘇逸幾乎整個人都靠在她的懷裏了,無力地枕著她的肩頭,那水也喝的極慢,有些水順著他的唇角滑下,落在他的前襟,不多時已經濕濡了一片。
嵐顏趕緊伸手拍著,又拿幹淨的布巾擦拭:“你身體弱,千萬別再受寒了。”
蘇逸搖著頭,“我隻是病,而且早就習慣了,真正弱的人,是你。”
她搖著頭,不願意承認。
雖然此刻的她,手臂胸口的疼痛因依然那麽沉,隻是她刻意地壓製了而已,她不想承認自己的虛弱,不想麵對自己的傷病。
一個始終堅強而立於高位的人,是無法麵對自己突然的一無所有,尤其是功力的喪失。嵐顏兩世起伏,經曆了無數次從巔峰摔落穀底,她已經很能平靜地麵對,卻還是不希望看到他人同情的目光。
蘇逸忽然咳嗽起來,劇烈的咳嗽讓他的臉色終於有了些不正常的潮紅,嵐顏手忙腳亂地為他撫平著氣息,蘇逸由著她動作,嘴角含笑。
“顏顏,我胸口疼。”蘇逸氣息微弱,手指捂著唇角,火光中那手指仿佛如冰般,輕易的就被光芒穿透。
他的虛弱,讓她完全沒有任何遲疑,掌心貼上他的胸口,慢慢地撫摸著,那急促的喘息這才悠悠的平複下來。
“讓我靠著,好嗎?我有些冷。”那小小的祈求,讓人如何能拒絕?蘇逸此刻的聲音,都帶著幾分哆嗦。
怎麽可能不好?嵐顏想也不想地圈抱著他,甚至扯開自己的披風,將兩個人包裹在一起。
當她把蘇逸攏在披風中的時候,忽然感受到了兩道強烈的目光。一抬頭,管輕言正目光炯炯地看著她,在與她目光相碰的瞬間,忽然擠出一個微笑。
“這個還是我來吧。”他一臉正色,“畢竟我身負武功,暖他似乎還是我強點。”
不等嵐顏拒絕,管輕言直接把蘇逸從嵐顏的懷中摳了出來,放到了火堆邊,“蘇公子,你是否很冷,不如讓管某人來溫暖你好了。”
蘇逸的臉色一變,輕聲咳嗽著,“這就不勞管公子麻煩了,這裏很溫暖。”
管輕言咧開一個大笑,“蘇公子不必客氣,管某人一向男女通吃,蘇公子如此角色,管某人一定不會覺得委屈。”
他越是這麽說,蘇逸的臉色越是難看。
管輕言的手撫上蘇逸的臉龐,在下巴上輕佻地一捏,“蘇公子莫不是又病發了,讓管某人好好看看。”
那手,竟是順勢著就往蘇逸的胸口摸去。
蘇逸的手擋在胸前,“不,不用。”
“蘇公子不要客氣,若是再病重些,我怕自己無法對顏交代。”手撥開蘇逸遮擋的掌心,在蘇逸的胸前摸了一把。
蘇逸的臉色徹底變成了青色,急切地想要躲閃,卻是變成了一連串的咳嗽聲。
管輕言的掌心貼在蘇逸的胸口,渡入一絲氣息,當掌心離開時,卻變成了指尖輕輕滑過,外加嬌媚的一笑,“蘇公子這般虛弱,真讓管某人好生心疼呢。”
嵐顏本想要阻攔,當她看到管輕言渡氣的時候,卻又按捺下了這想法。
她知道管輕言是在調戲蘇逸,但也知道管輕言不會玩過火,那就由著他吧。
管輕言收回手,“蘇公子體弱,這山林夜風寒涼,這披風的毛皮倒是能抵禦風寒,蘇公子就裹著吧。”
他目光一閃,落在嵐顏的身上,“披風給了蘇公子,你沒意見吧。”
嵐顏莫名,搖了搖頭,“沒意見。”
難得他還記得蘇逸的身體,肯把自己的披風捐獻出來,她能有什麽意見?
管輕言張開雙臂,“我原本想的是,用我的功力幫蘇公子禦寒,既然蘇公子不願意,那唯有將唯一的披風捐給蘇公子,我這裏隻能委屈你來了。”
原來……他打的是這個主意啊?
“山裏涼,你一身傷病,凍死了自己將來你拿什麽複仇?”管輕言一句話,戳中了她的心思。
她現在的身體,絕對抵禦不了夜晚的山風,更何況她與管輕言之間這麽多年,現在去說男女有別未免矯情了,隻是……終究是滿足了他那點好勝心。
管輕言眼光看著蘇逸,“蘇公子,如果還是身上冷,我想顏是不會介意和你換的。”
蘇逸眸光輕眯,嘴角微微勾起,“管公子今日之心,蘇某銘感五內,他日必當數倍相報。”
管輕言豪邁地一揮手,“不必提將來,蘇公子現在若是身上寒冷,管某人絕不敢吝嗇胸膛,蘇公子,可願到我懷裏來?”
最後一句話,又是那輕佻中帶著玩笑的口吻,外加一個媚眼。
蘇逸一個哆嗦,眼神挪開,“不必了,蘇逸有這火光就夠了。”
“真的夠了嗎?”管輕言身體前傾,似乎是要將蘇逸拉入懷中,蘇逸身體後縮,將披風緊緊地包裹住自己。
他後縮,管輕言再前傾,他再後縮,管輕言再前傾。
兩人之間,你進我退,一言不發。
忽然間,管輕言快速伸出手,把蘇逸拉進了懷中,“蘇公子,你再退就掉進火堆裏了,若是傷了顏麵,管某人會心疼的。”
說罷,順勢又在蘇逸的臉上摸了一把。
蘇逸猛地推開管輕言,踉蹌著坐下,而管輕言還要再伸手,眼前卻多了一道人影,正是嵐顏。
嵐顏坐在兩人中間,靠上了管輕言的臂彎,“晚了,明日還要趕路,睡覺!”
管輕言看看臂彎中的人,這才露出了深深的笑意,把嵐顏抱在了懷中,“好,蘇公子想來也累了,休息吧。”
蘇逸也不再囉嗦,而是抱著披風,靠著火堆閉上了眼睛,仿佛是睡了過去。
嵐顏依偎著管輕言,汲取著他身上的體溫,連日的奔波和傷痛,讓她終於在鬆懈下之後,悠悠地睡了過去。
夢中,仿佛有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她的發間,驚動了淺眠的她。
睜開朦朧的睡眼,她抬頭看去,管輕言卻閉著眼睛,睡的深沉。
剛才,大約隻是她的錯覺吧?
嵐顏再度閉上眼睛,手腕卻忽然被一方清涼握住,她側臉看去,蘇逸正睜著一雙清透的眸光,定定地望著她。
手掌中癢癢的,卻是蘇逸一筆一劃地在她手心中畫著:此仇不報非蘇逸。
嵐顏不禁莞爾,反正也是他們之間的私人恩怨,由著他們去好了。
她反手,在他掌心中淺淺畫著:隨便。
隨後閉上眼睛,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