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你之毒,一生不悔
“妖王大人。”門外傳來興奮的聲音,不等她開口,就探出一個俊俏的小臉蛋,“我是伺候您的秋夕,給您送典禮上的衣衫來了。”
妖族是一個愛好和平的族群,也沒有那些過多的繁文縟節,她不介意這小丫頭的擅闖,因為純真本就是妖族的天性。
秋夕放下手中的禮服,一雙漆黑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嵐顏,不時地眨巴眨巴,嵐顏從來沒被一個女人這麽看的,被看的怪不自在的。
“妖王大人,您真好看。”秋夕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真摯的讚美,不帶半點討好,純粹發自內心,“這麽多年以來一直聽說妖王大人是妖界最美麗的女子,我們都好想一睹真容,聽聞要給您送衣服和首飾過來,他們都搶著呢,不過我搶贏了。”
秋夕顯擺地露出她的胳膊,作出一副強大的模樣,可愛的姿態讓嵐顏不禁笑了出來。
她的回歸,給妖族帶來了生氣,她知道自己存在的責任。
今夜,妖族要舉行盛大的晚會,為了慶祝她的歸來,這華麗的衣衫和首飾,就是為她準備的。
看著麵前折疊整齊的衣衫,她輕輕拿了起來。
輕柔的薄紗,不是她曾經穿過的豔麗鮮紅,卻是雪白絲緞,長長地拖曳在身後,下擺繡滿了她最愛的狐尾花,給那純淨增添了奪目的光彩,華麗又優雅。
腰間沒有用絲絛圍係,用了一根細細的金鏈子,鏈子的下端,兩個小巧的金鈴鐺碰撞出清脆的響聲。
再往下卻再沒有遮擋,雪白修長的大腿,就這麽裸露在空氣中。
妖族人熱愛自由,性格奔放,自也不愛束縛。這樣的裝束對他們來說,才是最能體現妖族的隨性。嵐顏記得,自己也不愛著履,赤裸雙足踩在草地間,心情會變得格外快樂。
秋夕又一次呆滯了,“妖王大人,今夜的晚會肯定有不少少年向您表達愛意,您可要好好挑選喲。”
嵐顏再度被她逗樂了,“小丫頭,想什麽呢。”
她當然知道,妖族人沒有世俗的束縛,心中所想便大膽去做,若是喜歡自然就表露心意。既沒有所謂的驕矜,也不會拿捏作態。被人吐露愛意,在她以往的記憶中,也是時常有的事。
“你這丫頭,你這是在慫恿她挑選別人嗎?”門口傳來溫朗的笑聲,“可是讓我傷了心呢。”
秋夕瞪著圓圓的眼睛,望著門口踏入的人影,紅色的嫩唇張的大大的,“鳳逍公子,您、您、您是妖族最俊美的男人,比、比妖族所有的男人都像妖精。”
“噗。”嵐顏笑了。
鳳逍無奈地搖頭,倚著門邊,瀟灑又隨意。
“哎呀。”秋夕忽然想起了什麽,“我忘記拿首飾了,這就去拿來。”
她朝著門外飛奔,與鳳逍擦肩而過跑出兩步,又忽然停了下來,回頭看著鳳逍,“鳳逍公子,秋夕喜歡你。”
拋下話,這才快步跑走。
嵐顏的笑聲更大,鳳逍雪白的手指扶上額頭,再度無奈地搖頭,“妖族的熱情,委實消受不起。”
“你還沒吃到我的醋,便讓我先吃你的醋了嗎?”嵐顏為他轉身,雪白的裙角飛揚,裙擺上的狐尾花蕩起層層疊疊的波紋,鮮活舞動。
此刻的鳳逍,已然換了一身衣衫,脫下了那身青碧色,換上了嵐顏在封城中最常見的豔紅。
紅色熱情又妖異,在男子身上,總會多了幾分陰柔的美感,弱了陽剛之氣。可太過陽剛的男子若著紅,就會變得無法融合,不倫不類。
男人駕馭紅,一如女子駕馭紫,都是最難交融的顏色。
可是紅色在他身上,總是有奇特的韻味。他的慵懶與瀟灑,將紅色的妖異和飛揚同時釋放到了極致,深藏了暗夜的靈動。
秋夕說的沒錯,他比妖族所有的男人都像妖精。
這話在妖族,可是最高的讚美了。
成妖易,為精難。所謂精靈之氣,要的就是那個靈字,靈動地仿佛斂盡了天地精氣。比仙多了幾分活潑,比妖勝出數分飄渺,介於二者之間的飄逸之氣。
這氣質,鳳逍駕馭的完美無缺。多一分陰,少一分剛。他就在這二者之間,讓人心動。
“怎麽,就開始追求大計,怕我被妖族少年表白嗎?”她調侃著。
“當然。既是要追求你,自然要使盡渾身解數了。”他緩步走到她的麵前,捧起她的臉,“今日,讓我為你上妝。”
曾經,她最豔麗的妝容也是他上的。
嵐顏的腦海中,不禁劃過昔日的那一幕。心頭,乍然地揪緊了。
他的手從背後伸出,手中是一束桃枝,桃花瓣粉嫩其上,嬌美帶露。
手,從妝台上拿起筆,輕沾了胭脂,點落在她的眉心處。
不是眼角,不是眉梢,而是雙眉的中心。
嵐顏無聲地吐出一口氣,釋然了什麽,閉上了眼睛。
不是往昔,不是曾經,不是那朵狐尾花。鳳逍說過會用現在鳳逍的情,掩蓋一切過往,她相信他一定能做到。
他就在她的麵前,溫熱撒播在她的臉上,即便沒有睜開眼睛,她也能從他的動作裏感受到他的認真。
心愛的男人為她描妝,心間的滿足,又怎是言語能夠形容的?
他的手從她臉上挪開,“看看。”
她睜開眼睛,銅色的鏡中露出她光潔的額頭,三瓣粉色交疊,中心一點花蕊,嬌嫩的仿佛風過就能吹落。
她的氣質本就妖嬈,在這輕柔嬌豔的花瓣圖案下,明豔四射。
鏡子微轉,露出她俏麗的笑容,在她身邊,是一雙溫暖的笑眼。
小小的鏡子,印出兩雙容顏。輕輕靠近,依偎。
“你的首飾,我也準備了。”精巧的細鏈子,一枚水滴狀的透明水晶,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鏈子繞上她烏黑的發頂,七彩的光芒閃耀在黑發間,隻那麽一點,就勝過萬千華麗的步搖。
簡單又精致,卻妝點出了極致的美。
他執起她的手,十指交扣相握,“還差一點點呢。”
“什麽?”她自覺已找不到再添加的部分,鳳逍已將她打扮到了十分。
冰玉手指點上她的紅唇,“一點胭脂。”
胭脂嗎?
嵐顏皺了下眉頭。
胭脂之色不是不好,而是太濃。於她而言,似乎會有些過。
色過,則俗。
“不過,胭脂的顏色太豔了,不適合你,可我偏偏又想再添些,你說怎麽做好呢?”他俯下臉,柔聲訴在她的耳邊。
嵐顏心頭還思量著,他的唇已經貼了上來,含上她的唇瓣,細柔地吮住。
他放開了她的唇,嵐顏隻覺得嘴巴上有些麻,有些腫,鳳逍將銅鏡放在她的麵前,“這樣正好。”
鏡中的她,雙頰泛起桃花色,嘴唇紅潤光澤,眼神溫柔迷離,水霧眸光中,嘴角含春。
就連她都覺得此刻的自己,美的有些不真實。
“真不想讓這樣的你被他人看到。”他歎息著,卻牽起了她的手,“妖王大人,鳳逍可有這個榮幸,與你執手相行?”
他的認真,他眼中的期待,讓她忽然覺得,他們又回到了最初,那個小心翼翼的相遇時候的彼此,對對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行為,都是心懷著驚喜。
她能感受到自己內心的雀躍,心口跳動著喜悅,卻揚著頭抿著笑,卻不將手給他。
小女兒家的心,總是要矜持拿喬的。
鳳逍看著她的表情,忽然單膝跪下,手指掬起一片她的裙角,放到唇邊一吻,再度將手抬了起來,等待著她。
嵐顏這才傲嬌地將手放入他的掌心中,被他牽著,走出了門。
門口,秋夕張著嘴,臉上紅彤彤的一片嬌羞之態,望著兩人壞笑。方才的一幕,隻怕都被她看的清清楚楚。
嵐顏被他牽著,慢慢地行向神壇。
遠方的天空已經悄然暗了下來,隻留下一片光彩晚霞,映襯出天邊最後一抹亮色,輕紅在雲後射出,柔彩的讓人心醉。
他們兩人並肩而行,不疾不徐。他知道她太久沒有回歸,任何景色對她來說,都是值得貪婪去牢記的,哪怕一草一木,都會心中感動。
所以他走的慢,讓她可以盡情地去看,去牢記,去感動。
嵐顏也明白鳳逍的心,相扣的手很輕地握了下,在他側臉間嫣然一笑。
她的感謝,也不必說出來,一個眼神他就能明白。
嵐顏的手指著前方,一片花叢搖曳著,花瓣滿枝頭,一串串白色的花朵像是垂掛的風鈴,當風吹過嬌柔擺動,無聲勝似有聲。
“鈴蘭花!”嵐顏驚訝地叫了起來,拎起裙擺衝了過去,絲柔的裙角擦過草地,發出細柔的聲音,她的發絲飛揚在空中,聲音也清麗動人,“鳳逍,你可知道這花?”
她的興奮就像個孩子,低下頭撫摸著那花朵,抬頭揚起的笑容,燦爛無比。
“知道。”他行到她的身邊,為她把一縷亂發撥到腦後,“別跑,你快或者不快,它們都在那兒呢。”
“當年我在人間遊玩,覺得這花柔美婉約之下清麗的讓人心動,於是帶回一株植在這,沒想到如今已經是這麽大一片,收獲的驚喜來的太突然。”她叫嚷著,拉著鳳逍的手不住搖擺,“好美啊。”
“鈴蘭有毒,你可知道?”他忽然伸手,摘下一朵鈴蘭花,拈在手指中把玩。
嵐顏毫不在意地揚起臉,“知道,越美的東西越有毒,常理。但是我喜歡,又有能力抵擋它的毒性,何必害怕?”
毒?何懼!有能力駕馭的人,才敢親近。
做人,做事不都是這般的道理麽,若無能力強行去駕馭,隻會被傷。她,有自信。
鳳逍突然笑的詭異,伸手極親昵地捏上了她尖尖的下巴,“越美麗的東西越有毒。”
她明眸大睜,表情無辜,“你是在說我嗎?”
鳳逍笑而不答,把手中那朵鈴蘭別上了她的鬢邊,“它與你,還真是相得益彰。”
“有嗎?”她歪著臉,表情可愛。
“一樣漂亮的讓人挪不開眼,看似純潔嬌弱,卻帶著毒,不小心就中了它的毒,自己還甘之如飴。”他緩緩地開口,視線停在她的臉上,久久不肯挪開。
她的手撫過鬢邊,花朵在她手中輕顫,“多謝誇獎。”
也唯有她,會將這話甘之如飴地收下當做誇獎,也唯有他,會這樣的真心讚美她。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他牽著她的手,“快走吧,不然你的子民們又要焦急了。”
嵐顏開心地笑著,身體飄起,腳尖點上鈴蘭花瓣,飛掠向前。寬大的裙擺在身後飛揚,如夜空下一朵雲彩,炫目無方。
白色的衣擺飄揚在空中,身後是被帶起的狐尾花,追隨在她的衣裙之後,飛舞長長的花帶。
鳳逍在她身後,看著那背影,低聲呢喃,“中你之毒,縱然此生無解藥,亦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