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相爭
紫金色的衣衫飄蕩在門邊,男子飄然而入,嘴角一縷邪氣的笑容,卻讓嵐顏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怒意。
不,怒意是好聽的說法,正確的說法是殺氣。
這殺氣的對象,杜清和。
他笑著,眼睛也是半眯出性感的弧度,不過眼角一掃,鋒利的眼刀甩上她,讓嵐顏一個哆嗦。
好冷!好凶殘。
不等杜清和開口,老管家已經匆忙迎了上去,“哎,你這個男人好生沒有禮貌,都說了城主和城主夫人有事不見人,你怎的硬闖?你知道不知道這是哪裏?”
段非煙噙著淡淡的笑意,眯著狹長的眼睛,靜靜地聽著老官家的話,當聽到城主夫人的時候,嵐顏明顯感覺到他的眼神裏,精光一閃而過。
“城主夫人?”他的聲音低低的,從喉間飄出的笑意,目光從老管家的臉上挪到了嵐顏的臉上。
嵐顏隻覺得額頭上一抽一抽的疼,“呃,他誤會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段非煙解釋,或許是對方那飽含深意的目光,或許是對方身上那隱隱的危險氣息,總之一句話,現在的段非煙不要惹,千萬不要招惹。
段非煙嘴角的笑意更大了幾分,倒是身上四溢的邪氣收斂了幾分,目光中添了幾分柔和。
老管家顯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想也不想地攔在嵐顏麵前,故意遮擋了段非煙的視線。
段非煙喉嚨間發出一聲低笑,雪白的指尖輕柔地抬了起來。
嵐顏知道段非煙的性格,他從來不問是非對錯,隻看合不合自己心意,這老管家三番四次阻擋他,這一抬手之間,隻怕老頭瞬間就要從門裏飛出去了。
“非煙!”她可不想段非煙與杜清和還沒來得及相認就先交惡,更不想看到一個老頭在空中飛。
幾乎是同時,杜清和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老管家與段非煙之間,微抱拳,“杜某多年未出江湖,已不知世事變幻,公子武功卓絕,杜某請教名諱。”
他那一個小小的動作,已經把段非煙所有出手的路線封死,顯然他已經察覺到了段非煙剛才的心思,立時對段非煙的性格有了一個判斷——眼前這個笑盈盈的男人,絕非善與之輩。
不僅如此,明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老管家是什麽人,他還敢動手。這樣的人不是傻到沒腦子就是擁有絕對的自信。
顯然,這個全身散發著危險氣息的男人,不是前者。
杜清和性格本就平和,再加之,他對眼前這男子,有著特別的感覺。他欣賞這個男人的無謂與大膽,多少年來沒有人敢在四城城主麵前這般表露明顯的殺意,他敢。
所以杜清和隻是攔下了他,沒有更進一步的挑釁。甚至,心頭是真的想要知道這男子的來曆與姓名。
即便,眼前這男人絕不是容易結交的人。
嵐顏心頭一抖,杜清和這樣隨意的性格,她還是有些擔心。段非煙實在不是一個你對我講禮貌,我就對你親近的人,她生怕下一刻段非煙就對杜清和動手。
誰知道段非煙身上的殺氣忽然間收斂了,眼角掃過一抹風情,“你剛剛叫我什麽?”
“非、非煙!”嵐顏本來不想叫,生生在他威脅的目光裏,擠了出來。
某人臉上這才掛起了滿意的表情,慢悠悠地轉向杜清和,口中簡簡單單飄出三個字“段非煙。”
這三個字對於許多年不入江湖的杜清和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但是一旁的老管家一聲輕啊,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不自覺地挪了兩步。
誰不知道段非煙三個字等於不講理的魔頭、等於不分是非隻管自己好惡,殺人不眨眼的家夥。
他要捏死這個老頭,也就是兩根手指頭的事。
嵐顏又好氣又好笑,這老管家,後知後覺的也太慢了吧。
老頭朝著杜清和的方向縮了縮,“城主,這是四城之外鬼城的城主,傳說中‘暗影血宮’的宮主,為人邪氣的很。”
這個老頭真的活膩了,他以為他那大聲的耳語逃得過武功高手的耳朵?何況還是當著段非煙的麵。
“傳說中,我還茹毛飲血,每日要生喝人血。”段非煙忽然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你要不要試試?”
看著老頭死灰又仗著杜清和保護強自鎮定的表情,嵐顏憋著笑,輕輕低下了頭。
杜清和倒是表情溫和,甚至輕輕地揚起了笑容,“段公子,請上座。”
段非煙眼眸一掃,應該是有些意外的,意外於杜清和的態度。
畢竟任何自恃身份的人,都不願意與所謂的邪道中人交往,那老管家就明顯地表露出了這種嫌棄和畏懼,但是杜清和完全沒有,就連那笑容,也是無比的真心。
“段公子此次造訪杜城,不知道有什麽事?”杜清和和煦開口。
段非煙的手,不動聲色地握上了嵐顏的小爪子,嵐顏偷偷抽了下,卻被他抓的緊緊的,不容她抽離。
嵐顏幹巴巴地笑了下,換來段非煙一個白眼。
“為了你們這位城主夫人而來。”段非煙毫不客氣,直切主題,“因為我和嵐顏姑娘有些許淵源,突聞她成了杜城的城主,所以特來問個究竟,若是真的,我就要恭喜嵐顏姑娘了。”
恭喜?
他不扒了她的皮才怪。
嵐顏心中腹誹,表情不以為然。
杜清和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看著段非煙牽著嵐顏的手,心中已是明了,“誤會,一場誤會而已。”
“哦?”段非煙眉頭一挑,看著老管家,眼中又閃現了那危險的光芒。
老管家在他的眸光裏,再度瑟縮了下,“老奴去催茶……”
顛著腳,飛也似的跑了。
“誤會?”段非煙看著嵐顏,“我還想著要怎麽送一份大禮給嵐顏姑娘呢,看來空歡喜了一場。”
送大禮?隻怕是把杜城拆了吧?外加,扒了她的狐狸皮。
她與封千寒的謠言才起,這家夥的信就到了,他什麽想法,她還能猜不到?何必這麽冠冕堂皇言不由衷呢。
“我托嵐顏姑娘為我尋人,卻讓管家誤會了,所以才有了這個城主夫人的說辭。”杜清和倒是很有禮的解釋著,他那儒雅的氣質,溫和的態度,讓人想要找他毛病都找不到。
“尋人?”段非煙的目光又一次投向嵐顏。
他不是容易被糊弄的人,若不問清前因後果,又如何能讓他相信。
嵐顏的臉色忽然變了,因為她想起杜清和要找的人,很可能與段非煙有著難以割舍的關係。這麽說來,杜清和與段非煙……
“這個事情是這樣的。”嵐顏急急地搶話,她可沒忘記段非煙對自己父親的仇恨,對母親的牽戀。
杜清和倒也不隱瞞,“我托嵐顏姑娘找我昔日的妻子。”
段非煙的臉色終於有些緩和了,畢竟杜清和都把妻子兩個字端出來了,顯然是和嵐顏之間沒有奸情。
既然沒有奸情,段非煙倒是變得十分好說話,“那你們繼續,我隻當個聽眾,不打擾吧?”
“當然不。”杜清和輕輕擺了擺手,將目光投向嵐顏,“方才嵐顏姑娘和我說,您有位朋友,可能比你更清楚她的下落?”
嵐顏的表情苦巴巴的,“呃……啊……”
她偷望著段非煙,不敢說話。
偏偏就是這個為難的表情,讓杜清和瞬間緊張了起來,“怎麽了,方才不是說那人可能知道涵兒的事情嗎?”
嵐顏的眼睛始終盯著段非煙,當涵兒兩個字從杜清和口中飄出的時候,她明顯看到了段非煙身體一震,那雙眼睛又一度眯了起來。
“可是那人不方便尋找,你告訴我他叫什麽,以我杜城之力,我必然要將他找出來。”杜清和緊張地看著嵐顏,完全沒有注意段非煙的表情變化,“隻要能找到涵兒,無論什麽代價我都能付。”
嵐顏還沒開口,段非煙已經插了話,“杜城主,不知道您妻子貴姓?”
杜清和臉上帶著思念,“說來這也是為什麽我看到段公子有親近之意,因為吾妻也姓段。”
段非煙的臉沉了,唯有嵐顏看到了他眼中的冰封,話語還是那麽輕柔,“不知城主夫人失蹤多久了?”
“昔年山中一別,二十五年矣。”杜清和歎息著,希望的眼眸始終掛在嵐顏的身上,“嵐顏姑娘,那位朋友在哪還請告知,杜清和感激不盡。”
他背對著段非煙,完全看不到段非煙的表情,可嵐顏的視線越過杜清和的肩頭,卻將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嵐顏的手慢慢抬起、抬起……杜清和看著她的動作,莫名。
他的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冷然的聲音,“‘風峭山’中,花妖冰蓮。”
杜清和的身影僵硬了,慢慢地轉過身,“段公子,你如何得知吾妻身份?還知道、知道‘風峭山’?”
段非煙發出一聲冷哼,“妻子?你居然有臉喊妻子,當初是你拋妻棄子,如今裝什麽情深款款?”
“拋妻棄子?”杜清和一愣,茫然的目光看著段非煙,又看看嵐顏,口中哆嗦著,“你、你說我有兒子?”
她怎麽回答,她該怎麽回答?
難道說眼前這個邪氣漫天還讓他感到親近的男人,就是他的兒子?但是這個兒子,顯然沒認爹的打算。
“死了。”段非煙毫不留情地冒出兩個字,手中一指點出,直奔杜清和。
杜清和顯然被這兩個字震到了,呆呆的,就連段非煙這帶著殺氣的一指都沒有躲閃的意思。
段非煙挾怒出手,帶著的是自己二十五年的怨念,根本不留任何情麵,杜清和若不躲,不死也得重傷。
段非煙敢打,杜清和敢不多,嵐顏可不敢不攔啊,她飛身而上,擋在失魂落魄的杜清和麵前,手腕一帶將段非煙的指風引向一旁。
指風射入地麵,頓時將地麵的青磚打的粉絲,四濺開來。
老管家正端著茶回來,冷不讓這四散碎裂的青磚打在他的腳邊,他發出一聲驚嚇的叫嚷,“啊!”
手中的茶盞落了地,摔的粉碎。
嵐顏抓著段非煙的袖子,“非煙!你不能……”
段非煙冷笑著,“今日不取他性命,如何對得起……”
他手臂一掙,甩開嵐顏,又是一掌拍出。
掌風猛烈,比剛才的指風又強勁了不少。顯然是怒氣已滿心,多年的怨念讓他紅了眼。
若是杜清和躲閃,這掌風也不會傷到他,偏偏那杜清和似乎還沉浸在兒子死了的消息裏,整個人呆若木雞,不躲不閃。
老管家一聲大叫,“刺殺城主、有人刺殺城主了!”
跌跌撞撞地朝著台階下衝去,想要叫人保護杜清和。
嵐顏也顧不了許多,索性雙手一展,攔腰抱住了段非煙,“你不能殺他,他終究是你爹!”
“爹?”杜清和神色一動,看著段非煙。
“爹?”老管家腳下一絆,從台階上滾了下去,“哎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