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夫報仇
劍蠻為了命,自然是拚盡全力。隻是他低估了,低估了眼前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女人,更低估了她要殺他的決心。
他一劍刺出,寒星點點,直撲嵐顏。
而此刻的嵐顏,沒有動,一直站在那,看著劍蠻手中的劍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所有人驚呼出聲。
劍蠻以為自己得手了,可是他的眼前,人影空空。
嵐顏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手中的劍輕輕揮過。
隻是輕輕一揮,在劍蠻的背心處劃下一道長長的傷口,從後背直到腰際。
深,也不深,皮肉翻卷卻不至傷及性命。
嵐顏低低的聲音,隻有劍蠻能聽見,“你當初傷他的第一劍,就是這裏。”
劍蠻表情一驚,整個人竄出去,但是那雲淡風輕的劍,卻讓他避無所避,他甚至能聽到那劍劃開自己衣衫、切開皮肉的聲音。
就在他心頭還在慶幸這一劍並不深的時候,耳邊忽然想起鬼魅幽魂般的聲音,“繼續。”
那聲音,仿佛就貼在他的耳邊。
劍蠻魂飛魄散,匆忙間回頭就是一劍。
他本意隻是防守,怕這詭異的女子會在他背後突襲,卻在劍揮起時聽到一聲冷哼,“放心,我不會偷襲你的。”
這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所有人聽見,頓時引起一片哄笑聲。
唯一笑不出來的,是劍蠻,因為他聽到的比旁人多一句,那是傳音進他耳朵裏的:“我不會讓你這麽輕易死的,你如何對他的,我便如何對你。”
劍蠻知道今日不會善了,隻是死在他手上的人太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與這女子的結怨,是因誰而起。
當他轉過身,嵐顏才慢悠悠地抬起手,揮出一劍,人在數丈之外,招式已起。劍蠻以為自己可以輕易躲避。
可惜他又錯了,就在那劍招落下的瞬間,女子的身影猶如鬼魅一樣出現在他的麵前,他甚至沒能看清楚對方是如何靠近自己的。
他抵擋了,但是那輕飄飄的一劍,就這麽從他的防禦中穿過,又一次劃開他的前襟,劃破他的胸膛,直到小腹。
傷口不深,但是疼。
比疼更可怕的,是恐懼。現在他終於明白了對方的那句話,隻要你能從這擂台上逃走就饒你一命的真正含義。
那一劍對方若要取他性命,當真是隨隨便便,可是這女人沒有,他清楚的知道對方要折磨他,就如同他曾經折磨過的每一個手下敗將一樣。
他劍蠻的手中從無活口,折磨人也隻在無人的時候,每一個這樣的人都已經死了,他不知道這女子是如何知道他的動作,甚至連他最喜歡從哪下手都清清楚楚,仿若看見。
他的倚仗是封南易,但是此刻城主還沒回來,封千寒與他一向不對盤,剛才他為了兄弟出手的事被封千寒發現,原本以為封千寒會看在城主的麵子上放他一馬,不料封千寒卻對他起了殺心。指望封千寒救自己那是不可能的,而眼前這女子聽說話笑盈盈的,傳音給自己的話語裏,滿滿的都是殺氣。
無論如何,他要逃!
逃得出命,待城主回來,封千寒不敢拿自己如何,這女子不過是段非煙的人,更不敢拿自己如何。
當嵐顏又一次舉起劍的時候,劍蠻想也不想,掠起身體朝著台下飛去。
逃!
這一個字,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中。
就在他的腳尖剛剛點上擂台邊緣的時候,隻要一步,再一步,他就能下這擂台。他打不過這個女人,但是以他封南易貼身劍士的武功,他不信連跑都跑不掉。
眼前,忽然出現一道淡藍色的身影,人猶如一道妖影般停在空中,而她手中的劍橫在空中,劍尖直指著他,他這一步出去,倒是脫離了擂台,這把劍也能把他穿個透明窟窿。
一步之遙,他無奈隻能退回,站在擂台上,不甘心地看著她。
他依稀能感覺到,對方麵紗後的眸光,帶著嗜血的冷然,死死地盯著他。
劍蠻一揚手中劍,“你不放我走,那就決一死戰好了。”
嵐顏咯咯笑了,笑聲飄在空中,清脆如鈴鐺,煞是好聽,更有幾分嬌媚,幾分妖嬈,讓人不禁神往。
她抬起手腕,“我不喜歡用武器,但是為了你,我可是特別破例了的。”
一個讓她恨不能千刀萬剮的人!
劍蠻揉身,飛撲向嵐顏,手中的武器晃出耀眼的光芒,似乎是要誓死一搏。
這狂猛的打發,台下人情不自禁發出一聲驚呼,有人更是身不由己地後退一步,似乎是想要躲避。
任何人對戰,麵對對方輸死一戰的撲殺,這都是必然的反應,唯有將距離拉開,才能消弭對方的戰意,也更能尋找到對方的破綻。
而這,就是劍蠻要的。
他才不會傻到去對戰,明知道對方是自己打不過的人,剛才那幾劍已經讓他從心底深深恐懼眼前的女人,這全力一擊他算計的就是對方的後退,隻要她退開,他就拚盡全力下擂台,她不是說自己逃不了嗎,他就逃給她看!
女人讓開了,劍蠻心中閃過喜悅,可是這喜悅還沒來得及釋放,他就看到那側身的女人做出了一個詭異的動作,她伸出了手。
一隻雪白如玉,柔軟無骨的手,在陽光下泛著珍珠的光澤。
那指尖,如蔥段般,懶懶地探出。仿佛是信手拈取一枚梅子般。
“嘶!”胸口衣衫盡碎,五道深深的指痕劃過他的肩頭。劍蠻腳下一晃,踉蹌著後退,手捂著肩頭。血不斷地從指縫中沁出,轉眼間濕透了衣衫。
她看著自己的手指,一滴滴的血落在她身側的地麵上,滴答……滴答……
劍蠻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陰森,那是他的血,剛才這女人一爪,已是深入骨中。
好狠毒的女人!
“你也是這麽對他的。”耳邊,還是那嬌嬌俏俏的嗓音。
嵐顏又一次揚起了劍,“我說過,你如果逃得了這擂台,就饒你一命,可我沒有饒你一命的意思。”
她主動出擊,劍光閃爍。
胸口,小腹,手臂,一道道一處處,全是她劃下的劍痕,劍蠻早已是心魂欲裂,再也沒有與她對戰的勇氣。
而嵐顏的心中,則是那日鳳逍在她的眼前,那血花四濺帶笑望她的容顏。
嵐顏的嘴角,揚起了淡淡的笑容,而眼角邊,卻依稀有什麽滑下,一句句話語在心中,與那個已然逝去的人訴說著。
鳳逍,你看到了嗎?我在為你報仇。
鳳逍,你可在我的身邊?
鳳逍,他對你的傷害,我十倍百倍的讓他還給你!
每一劍落下,每一道傷口,都仿佛是昔日鳳逍被劍蠻傷害時的在現,唯一不同的,是鳳逍的坦然,與劍蠻的恐懼。
劍蠻的不斷躲閃中,忽然遠處一列車馬緩緩而來,這一瞬間她看到了封千寒忽然起立的身形,也看到了劍蠻眼中乍亮的光芒。
封南易!?
嵐顏心頭一聲冷哼,手忽然抬起,重重的一劍撩過劍蠻的手腕,筋脈頓時寸斷。
劍蠻發出一聲慘叫,嵐顏的話音也落,“這一劍,為你剛才偷襲的舉動,你不該傷嵐修。”
劍蠻趴在地上,掙紮著,更是不甘心:“他是你什麽人?”
人影擦身而過,劍蠻的耳邊飄過兩個字:“哥哥。”
劍蠻眼睛看著她,不敢置信的光芒閃著,嵐顏嗬嗬一笑,“現在你知道我是誰了吧,可否還要問,我是替誰報仇?”
劍蠻忽然轉身,衝著馬車大聲地叫喊著,“主上,救我!”
嵐顏心頭一震,不好。
她絕不能讓封南易有開口的機會,劍蠻的命,她勢在必得。
那劍,高舉。
車內的聲音威嚴傳出,“姑娘,手下留情。”
話說了,再不做就是不給封南易麵子了。
她,會給嗎?
嵐顏想也不想,一劍直入劍蠻胸口,在眾人的嘩然中,震斷對方的心脈。
劍蠻眼中的光芒漸漸熄滅,喉嚨中咯咯作響,嵐顏貼著他的耳邊,“鳳逍,我夫。那日我眼睜睜的看你如何淩虐他,我怎會容你活著?”
劍蠻的身體,帶著他的不甘心,轟然倒下。
而那馬車,已到了擂台前。
車中的聲音已有了威壓,“小丫頭好狠毒的手段,可是我封城中人?”
她知道,這句話中的意思就是,如果她說是,他就用城主來懲罰她,如果她說不是,她就沒有資格上擂台,更應該被懲罰。
“是,也不是。”
“她是我的人!”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嵐顏不禁抬頭,卻看到了段非煙那似笑非笑的臉。在這個時候還為她挺身而出,倒是讓她忍不住要稱讚一聲。
車停在擂台前,車中人威嚴行出,一雙目光中精芒四射,盯著嵐顏又看看段非煙,“鬼城是我貴賓,卻不能在封城隨意殺人,段城主管束無方呢。”
“城主大人。”清寒的身影飄下,落在嵐顏身前,卻是封千寒的影子,恭敬有禮的姿態下,語氣卻半點不見父子之情,“劍蠻暗箭傷人在先,姑娘隻是鳴不平,為我封城名聲,千寒不敢包庇。”
封千寒為她開脫,更是千古難得一見了。
麵紗後的嵐顏笑笑,依舊沒有說一句話。
而一聲適時的佛號聲,仿佛也有意無意地讓自己一腳踏進了渾水中,“‘鬆竹禪’謝少城主秉公。”
何止是讚揚封千寒,還暗損了一句封南易。
封南易眼中精芒一閃,東樓中的人倒像是什麽都沒做過一般,“‘鬆竹禪’雲鬆門下曲悠然,見過城主大人。”
咦,這是俗家名字啊,居然不是法號?莫不是這代表“鬆竹禪”出來的竟然是個俗家弟子?
嵐顏頗有些驚訝了。
“既然劍蠻不懂禮儀,秉公辦理也是對的。”封南易看也不看地上的人,踏上擂台邊,走向北樓。
封千寒在他身後,也是同樣的麵無表情。
“不過。”封南易停在嵐顏麵前,“姑娘非封城中人,擂台上較量玩玩也罷了,殺人之事似乎應該由封家來處理。”
“我上這擂台可不是玩玩。”嵐顏滿不在乎,“我方才就說了,他傷了我於我來說重要的人。”
“哦?”封南易看似溫和的口吻之下,威壓在一點點地增強,而這對於嵐顏來說,或者對於老妖精秋珞伽來說,實在不足看。
嵐顏的視線轉向嵐修,“雖然有‘鬆竹禪’,但我又怎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兄長受人暗算,替兄長出手,不算外人吧?”
嵐修猛地站起身,一雙莫名的眼睛盯著嵐顏,嵐顏的手拈上麵紗,輕輕揭開。
麵紗落地,嵐修瞪大了眼睛,嘴巴張的幾乎要脫臼了,“你、你、你……”
嵐顏無奈,昔日的弟弟沒死又回來了,還一轉眼變成妹妹,嵐修當然一時間接受不了。
她轉頭看著封南易,“城主大人,我雖然沒有報名參賽,但我有您三年前親口許下的承諾,我、封嵐顏,回來打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