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湯中下的是他的血?
對於上一次沒能堅持住,嵐顏是有點後悔的。
如果她不是餓到難受把那魚湯喝下,也就不會有後續的一係列事情,她氣的是自己的不爭氣,氣的是自己抵擋不住誘惑。
當這一次醒來,依然是如往日一般的情形,他背對著自己,望著夕陽。桌上砂鍋裏熟悉的魚湯味陣陣撲鼻。
嵐顏站起身,一言不發走到桌邊,抱起了砂鍋。
“我知道,你就是想逼我吃這個。”她一副認命的表情,抱著砂鍋站到他的麵前。
他沒有任何反應,隻是看著她,等著她下麵的話。
“我不喜歡受製於人,更不喜歡被人強迫。”她冷冷地看著麵前的男人,舉起手中的砂鍋,當著他的麵,反轉手腕……
湯淅淅瀝瀝,從鍋子裏流了出來,倒在麵前的沙土地上,她慢慢地咧開嘴,笑著張揚。甚至還壞心地抖了抖手腕,雪白的魚肉從鍋子裏跳出來,滾到地上,沾滿了沙土,黑黑的一團。
“我知道我難以忍受,現在沒了,我不忍也不行了。”她轉過身,瀟灑地撩了撩頭發,“你可以走了。”
看也不看他,她溜達到床邊,躺了下去。用被子把自己裹的死死的,這一次她就不相信自己不能堅持。
東西沒了,也就沒有了念想沒有了盼頭,不管今天忍不忍得住,都必須忍。
這是她對自己下的決心,不受製於人,就算走不出這裏,至少不被他操控著自己。
饑餓感慢慢湧上心頭,她知道他就在旁邊沒走,她不要他看到自己連饑餓都忍受不了的一麵。
絕不讓他看到,絕不!
她咬著被褥的角,一動也不動地縮著。
她能忍的,一定能的。
不想,不想,什麽也不要想。
可是無論她怎麽告訴自己,都無法抹去心裏那一陣陣泛濫的感覺,萬蟻噬心,就連血液都凝結了般,又冷又涼。
她張開口,艱難地呼吸著,喉嚨好緊。不僅是餓,甚至還有幹渴的感覺,可她一點兒也不想喝水,她腦海中不斷閃過的,就是那魚湯。
鮮美的滋味想起來,口水就忍不住地泛濫。
好想吃,真的好想吃。
忍,再忍。那個人還在邊上呢,她即便沒回頭,她的感知也告訴她,那人就在門邊不遠處,正用一雙眼睛看著她。
所以她不能呻吟,不能叫,什麽都不能有,她隻能蜷縮、再蜷縮,把自己團成一團,假裝什麽感覺都沒有。
她以為,隻要挨過這一波,或許就會好。
甚至她天真的想,有本事就讓她餓暈過去,真暈了也就不受折磨了。
可是她錯了,因為那種可怕的感覺是一直刺激著她,拉扯著她,讓她根本不可能暈過去。
幾次痛苦的呻吟到了嘴邊又被她咽了回去,她的身體在床榻間翻滾,不安地扭動,想要咬住自己的唇,可是忽然想起昨天的一幕,她又不敢咬了。
昨天,她就是咬破了自己的唇,血腥氣讓她忽然控製不住自己,雖然不知道原因到底是什麽,但是她不敢再咬了。
她隻能咬著被子的一角,煎熬中不自覺地拉扯著。
她能聽到被褥被自己的力量拉扯出咯吱咯吱的小聲音,“嘶啦……”可憐的絲製被麵終於承受不住她的撕咬和拉扯,被生生地拉開。
嵐顏根本沒辦法去管,她又抓過枕頭,開始繼續的撕咬。
好難受,可是無論她幻想什麽好吃的,都無法將她從對魚湯的覬覦感覺中掙脫出來,她就是想喝那魚湯。
她努力地睜開眼睛,想要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她發現,眼前的世界在旋轉,一片迷離,她已暈的幾乎看不清楚了。
無論他下的是什麽藥,她都不能在藥性中繼續沉淪,唯有這樣才能不被他控製,她的理智告訴自己。
可是她此刻的感受,身體裏仿佛有一萬個聲音在對她呼號:去求他吧,快去求求他,讓他再給她一碗魚湯吧。
身體,掙紮著起來了,仿佛被心頭的魔咒控製了般,她朝他伸出了手。
手才起,她又落了下去。
不行,絕不能求他。
她慶幸著他是背對著自己的,沒能看到她那一瞬間脆弱的舉動,她的手攀著床沿,身體跌坐在地。
沒有力氣了,一點都沒有了,好難受。
手指依然死死地摳著床沿,咯咯做響。青竹的表麵已經被摳出一道道印子,手指縫裏滲出血跡,她也不肯撒手。
她知道,一旦鬆了手,她心裏的堅持也就崩潰了。
可她的眼睛,已經無數次瞟向那人,她心裏無數個聲音呼號著:別轉過來,千萬不要。
可是她控製不了對方,她聽到了一聲悠長的歎息,幽幽地飄過,那身影慢慢地,轉了過來。
月光下,那身影與其說是飄渺,不如說是鬼魅。
幽冷的,不帶半點人氣的,衣袂在月光下拂動,可是那腳步一步步地靠近,卻讓她如此害怕。
那腳步,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她甚至能感受到那兩道目光投射在她手指上。
“不、不要過來!”她咬著牙,恨恨地抬起臉,“我就不信、不信熬不過去。”
果然他不再前行,隻是站在那,看著她。
心髒猛地抽了下,她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呻吟。
為什麽這種餓的感覺會這麽可怕,她到底是在需求什麽,他到底是在湯裏下了什麽藥?
身體無力,手也無力,終於從床沿旁落了下來,整個人癱軟在他的腳邊。
手,碰到了什麽。
她努力睜開眼睛,發覺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滾到了他的身邊,她再也控製不了自己手,或許說她再也控製不了自己的欲望,哆嗦著伸出手,抓上他的腳,身體一點點地挪動著,抬起臉哀求地望他。
她不要,她不要這樣在他腳邊乞憐。她更不敢想象,在這樣的痛苦中,以後的自己是否還有勇氣再反抗。
如果這次失敗,隻怕就不敢嚐試第二次了。
鼓起所有的力氣,她猛地一翻身,滾到了門邊,撐不起身體,也要努力爬。
她滾著,身體順著樓梯滾了下去。
跌落在地,也感覺不到疼,她現在隻想離他遠遠的,不讓他嘲笑自己的狼狽,不被他看到自己的動搖。
耳邊,依稀又聽到了歎息。
他是在笑她的不自量力嗎?還是在等著她無法承受下去然後哀求他?
可是她已經再沒有半分力氣去挪動身體,讓自己可以遠離他,隻能聽著耳邊腳步沙沙,感受他的接近。
那絲袍的下擺劃過她的臉頰,和這月光一樣清冷。他蹲下身體,手指撫過她的臉龐,那手指也是清清涼涼的。
還是熟悉的姿勢,他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慢慢走回屋內。
人入床榻,嵐顏已經再無力抵抗,無論此刻他要做什麽,她也隻能看著,再也不能動彈。
她看到他輕輕卷起衣袖,胳膊上的棉布落下,印入她眼簾的是錯落著的傷痕,一道道如此清晰。有長了幾日的,也有還凝著血剛剛長好的。
他指尖一劃,又是一道傷口,鮮紅的血沁出。
他將手腕湊到她的唇邊,溫熱的血沾染上她的唇瓣,一股香氣湧入,嵐顏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這味道、這味道……
這些日子,她每日都在喝魚湯,一直以來魚湯裏都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她原本以為是魚肉與眾不同的味道,可是此刻她發現她錯了,這味道,是他血的味道。
那血入唇,就像是天雷勾動了地火,猛地竄起,將她所有的理智都吞沒。
她張開唇,大口地吸著。
每一口血咽下,那炙熱就消散一點,饑餓感就減輕一分,四肢百骸中都流淌著舒坦。
她不顧一切大口大口地喝著,直到那感覺完全消失,她還是想要。
再喝一口,再喝一口……
到後來,嵐顏甚至壞心地想,索性吸死他算了。
不過對方顯然不會這麽愚蠢,見她不再難受,那手便縮了回去。
“你!”嵐顏抬起臉,用一種恐懼的目光看著他,“你在湯裏下的不是藥,是你的血!!!”
對方扯過棉布,慢條斯理地裹著傷口。
嵐顏掙紮地起身,一把抓上他的手,也不管自己的力量剛好掐在他的傷口上,將那剛剛凝結一點的傷口又弄裂了。
血,順著她的指縫一滴滴地落下,落在她身旁的床榻上,“你到底把我變成了什麽怪物?你到底是什麽人!!!”
嵐顏身嘶力竭地叫著。
而他,隻是輕輕拂開她的手,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