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架爭男人
“我這個人不記仇,一般有仇我當場就報了。”這是管輕言說過的話,她記得,而且記得非常清楚。
看著麵前高壯的女子,再看看自己的小細胳膊小細腿,嵐顏嗬嗬幹笑了下。
自小就幹癟,饒是她每天餓死鬼一樣吃,還是半兩肉不長,現在遇到這種重量懸殊的對手,她隻能先陪笑臉。
“他是你的人?”王大媛虎著臉,瞪著她。
這什麽世道啊,別說她跟管輕言什麽都沒有,就算有什麽,也該問她是不是他的人,這主導權不一樣啊。
男子為尊的世界,她敢這麽說,嵐顏打心眼裏喊一聲:壯士,敬佩。
“當然……”她正待一口否認,冷不防看到王大媛身後那個老神在在的男人,正以口比劃著:三百零一兩。
三百零一兩!
嵐顏到了嘴邊的否定在哭喪中變成了點頭,“當然。”
心頭卻是一陣陣地咒罵。
誰要他做自己男人啊。和他比,還不知道誰更男人呢!
“那,我們來比劃比劃?”王大媛捏捏手指,骨節哢哢做響,“贏了他歸我,輸了他歸你。”
嵐顏眼睛一亮,她不會贏還不會輸嗎,不會輸還不會投降嗎?
敢欺負她!
眼睛一掃管輕言,口中飛快地答著,“您偉岸如山,雄渾有力,他俊美高挑,配您是再合適不過了。”
“這麽說你直接認輸?”王大媛看向管輕言的目光,就像嵐顏剛剛看著碗裏的那塊牛肉。
垂涎三尺,口水滴答。
嵐顏正想點頭,冷不防又聽到了管輕言的那慢悠悠的聲音,“如果我若娶了你,我就是這裏的主人了吧?”
王大媛一點頭,“當然,你是男人,這裏所有的人,都聽你的。”
“那我說,一旦她將我輸給了你,她自然也沒有資格留在這裏,對不對?”話語間,輕輕拋了個勾魂的眼神。
王大媛色授魂與,“你說了算。”
管輕言眼神挑向嵐顏,似笑非笑。
嵐顏無語凝噎,眼神散發著她的仇恨——你狠,挖坑給我跳。
仿若置身事外的他,勾著笑,抿著唇——不挖坑給你跳,你就把我賣了。
如今她是不想比也要比了啊,原本打著主意認輸,她繼續好吃好喝待著,剩下的屁股給管輕言去擦。
陰謀被識穿,看看外麵風雪呼號,她才不要出去,會凍死的。
“我當然……”嵐顏巧笑倩兮,歪著腦袋分外可愛,“不認輸!”
認輸就沒地方住了,打死也不能認。
王大媛的手一伸,抓向她,“那就來打一場。”
手抓出,卻在空中被雙筷子撥向了一邊,討好的臉伸在她麵前,“您如此風範,不應該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嗎,被您未來的夫婿看到您打架的姿態,不太好吧?”
“行。”王大媛一收手,“不比打架,那就比罵人。”
比罵人?這也行!
本就是市井中最底層的人,哪有什麽道理可講,王大媛雙手一叉腰,聲震房梁,“你這個小兔崽子,一個男人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哪有女人有味道,趕緊滾。”
嵐顏一嗆,表情扭曲地看著王大媛,默默地夾起一片肉,歎了口氣,“您有胸有屁股,早晨胸從我麵前過,太陽下山了屁股才走完。”
王大媛臉色一白,縮在一旁看熱鬧的人,默默地低下頭,捂上了嘴巴。
肉片入口,嵐顏的筷子指著,“你,退後幾步,我看不全你。”
“我、我這叫凹凸有致。”王大媛急了,”哪像你這種,一眼看下去,能直接看到肚臍眼。”
嵐顏狠狠地咽下口中的肉片,留戀地看了一眼鍋子裏殘留的食物,依依不舍地挪開眼,投落在王大媛的臉上,忽然站起身。
“凹凸有致說的是胸凸腰凹,不是你這種胸凹肚子凸的,你一低頭肚臍眼跟你大眼瞪小眼,它大眼睛小,你這臉上能找到眼睛在哪嗎?大腿間的繭磨的該有城牆厚了吧?你不僅胸凹,臉都是凹進去的。伸手直接搶男人,別人是厚顏無恥,你是厚顏五尺,一刀插進去,飆出來的全是油吧?”
場中,靜悄悄的,偶爾能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
“噗。”像是強行憋著什麽又沒憋住,再生生頂回去了。
“嗤。”有人手扭著自己大腿,身體不住抖動。
“哈。”還有人抱著腦袋,捂著嘴巴,蜷縮在牆角處,整個人抽風一般。
管輕言裂開嘴,“嗬嗬。”
這個聲音猶如在平靜的水麵上投下石灰塊,刹那間水就翻滾沸騰了起來,所有人縱聲狂笑,笑的厲害的,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眼角有淚水滑下。
“再笑以後就別跟著我混。”王大媛一跺腳,本就岌岌可危的房子發出殘破的咯吱聲,房梁上的灰簌簌而下,掉進火鍋裏。
嵐顏一陣惋惜,她原本還打算結束戰鬥繼續吃的呢,這下可好,沒的吃了。
笑聲頓時止住了,十幾個人敬畏地看著王大媛,哪怕身體依然在抖動,也不敢再也半點表情浮現在臉上。
火鍋沒了,嵐顏更鬱悶了,一兩銀子賒欠來的飯,還沒吃過癮就沒了。
“你個猴子樣的小鬼,毛都沒長齊,還好意思笑話老娘?”氣的發抖的王大媛,從牙齒縫裏憋出一句。
嵐顏微微一笑,“他人瘦心窄,剛剛好容納下我,你這麽大,卡在門口擠不進來的。我瘦可以吃胖,你那臉可以變美嗎?什麽叫一顏既出駟馬難追?你有沒有撒泡尿照過,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你的大臉,一泡尿估計照不下,多存幾泡再照。”
“老娘撕了你!”王大媛瘋了,如獅子一般撲向嵐顏,雙手如蒲扇一樣張開,抓向嵐顏的衣領子。
嵐顏腳下一錯,神奇地從她手掌方向挪開一步,讓她的招式落了空,“喂喂喂,不是說好不打架的嗎?”
“這不是打架。”王大媛的臉猙獰著,“是我打你。”
當她再一次抓去時,嵐顏再度神奇地與她的判斷差了一步的距離,差一點點就能抓著了。
一怒之下,她整個人跳了起來,如泰山壓頂之勢撲向嵐顏。
錯步,轉身,伸手,一切都在眨眼間,而那十餘人看到的,不過是嵐顏慌慌張張往旁邊站了一步,就這麽詭異地躲過了。
眼見著巨大的身軀朝著牆壁撲去,那空中的手還壞壞地準備來個順水推舟,可就在手剛抬起的時候,耳邊忽聽到某人的聲音,“別撞壞了牆,屋子會壞的。”
原本推的手忽然停住,手指如電閃戳出,正中穴道。
巨大的身軀停頓,以詭異地姿勢站在地上,距離脆弱的茅屋牆壁,不過一指距離。
嵐顏長長地吐了口氣,這王大媛果然人如其名,又大又圓,幸好她手快,隻要慢上一點點,她就得去屋子外麵喝風了。
到時候撕她的,隻怕就是管輕言了。
“厲害啊,所以從今天起,我是你的了嗎?”那始作俑者笑盈盈地,眼神嫵媚銷魂,聲音綿軟。
嵐顏哆嗦了下,這眼神看的她,竟然心裏撲騰一下。
她一定是沒吃飽,餓了。是的,一定是餓了。
那懶洋洋的聲音衝著她,“一會帶你去頓吃好吃的。”
她是那種用吃的就能擺平的人嗎?她可沒忘記剛才這個家夥做的好事,她就不信他自己搞不定,就是故意害她。
她很有誌氣地伸出兩隻手,“兩頓。”
“好。”管輕言指指那猶自定在那的肉山,“搞定她,帶你去吃。”
此刻王大媛的身邊,圍繞著她的一群手下,正在敲敲打打,努力讓自己的老大從定身中解放出來,還有人提議抬走老大,可是七八個瘦小的乞丐一起上,也沒能挪動他們老大半分。
看到嵐顏過來,幾個人自覺地挪到一旁,瞬間讓開了道。
嵐顏站到王大媛麵前,看著對方額頭上涔涔流下的汗水,“喂,打個商量,我們在這住,你挪個地方,互不幹涉如何?答應的話眨個眼睛。”
王大媛的眯縫眼眨了半天,總算讓嵐顏看清了,手指一伸,替她解了穴道。
女人豪氣地一揮手,“罵不過你也打不過你,這個地方和這個男人都是你的了,我們走。”
瞬間,她和她的一幫人走了幹幹淨淨,嵐顏看著她的背影,“喂,我隻要這個地方,至於這個男人我不……”
“哼。”輕巧的一聲冷哼,“你還想不想吃好吃的了?”
識食物者為俊傑,她忍!
管輕言懶懶地站起身,“走了。”
嵐顏三兩步躥到門口,回頭間,忽然發現角落裏那道人影,袈裟一襲,身姿從未動過,方才那麽大的動靜,於他也沒有半點驚擾。
“他……”嵐顏不知道該不該招呼那個男孩。
冷不防管輕言的手一扯她的脖頸,“走了。”
嵐顏邊走邊回望,那男孩依然雙目微闔,唇瓣微動,偶爾轉動一下手中的念珠,就是所有的動作了。
他們沒有關門,冷風灌入,雪花飄飄,那身影依然不為所動,風卷動他的袈裟,雪飛舞過嵐顏的視線,隻覺得那個人,就如同這方雪白的世界一樣,絕世超然,遺世獨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