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生辰 共綰發
她伸出手,遞出一個包子,“要不這樣吧,反正我們都不知道生辰,今日就算我們兩個人的生辰,你一個壽包,我一個壽包,一起慶祝。”
那雙明媚的眼睛瞧著她,在看了半天之後,才緩緩伸出手接過壽包,慢慢地送到嘴邊咬了口,嵐顏也大大地咬了口,壽包中的桂花糖融在口中,心裏都是甜滋滋的。
“這什麽包子,居然是甜的?”管輕言嫌棄的聲音傳來,“我隻吃肉包子。”
“還有,為什麽糖還是一坨一坨的,膩死了。”
廢話麽,豬油桂花糖,涼了自然結塊了,這個要趁熱吃啊。
小小的破廟裏,不斷地有抱怨聲傳來,嘀嘀咕咕,嘮嘮叨叨的,不過嵐顏眼尖的發現,那個家夥挑剔歸挑剔,一個包子倒是吃完了。
咽下口中的包子,嵐顏朝他笑著,“今日,我十四了,你呢?”
“十四?”管輕言差點被最後一口口中的包子噎住,一雙眼睛瞪的老大,“我以為你隻有十歲上下。”
十歲?
她不就是瘦小點麽,哪有他說的那麽誇張,是這個家夥不懂得判斷年齡吧?
“天哪!”管輕言喃喃自語,“十四在尋常人家都要定親了,我居然、居然給這麽大的姑娘沐浴洗澡,擦藥……”
嵐顏發現,他的表情相當詭異,有意外、有惆悵、有懊惱,就這麽多種表情摻雜中,他居然還有幾分開心。
他的臉,該不會是表情錯亂了吧?
“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嵐顏拉著他,“你多大?”
某人歪倒在地,哼哼著,“不知道。”
騙她傻子呢?
嵐顏撲了上去,瘦小的身體壓在他的身上,“快說,快說。”
連揉帶搓,在他身上打著滾撒嬌。
“別弄髒我的衣服。”某人揮蚊子一樣把她從身上趕下去,無奈地回答,“二十。”
“二十!?”嵐顏驚呼,“二十不是要行冠禮的嗎?”
女子的禮儀她不懂,男子的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二十歲的冠禮可是對男子來說最重要的禮儀,有些地位尊貴者,甚至十二歲十五歲就及冠了,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讓那時候的她無比抗拒這個成年禮。
“我爹早死了,沒人給我戴冠。”管輕言倒是很無所謂,“乞丐的身份,也找不到什麽大儒賢者,隨便買根簪子束了就是了。倒是你十四了,也要行及笄禮了。”
“那可以到十五呢。”嵐顏答到,“還有一年。”
“你果然是豬腦吃少了。”冷冷一眼飛來,“那是沒許人家的等到十五。”
嵐顏傻眼,“我也沒許人家啊。”
“十五沒許人家,代表沒人要,會被人嘲笑的,早點及笄好。”
沒人要怎麽了,她確實沒人要啊?
“不是你說的,當乞丐不要讓人知道我是女兒身,男裝最好?”嵐顏咕噥著。
身邊的人不再說話,隻有冷冷的一聲哼。
集市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嵐顏仗著她日漸甜美的容顏和越來越無恥的甜言蜜語在人群中穿梭著。
“漂亮姐姐,您好心賞點吧,將來一定嫁位俊俏的富貴公子,溫柔又專一。”
“這位大娘,你一定兒孫滿堂,萬年富貴榮華。”
“大爺,您這龍行虎步的身姿,無論去哪個城比試,都一定能順利成功,將來成就無邊,妻妾成群。”
伴隨著叮叮當當入碗的銅板,嵐顏的笑容也越來越燦爛,比頭頂夏日的太陽濃烈多了。
今日她簡直大豐收,最少要到了五十多個銅板,懷裏都是沉甸甸的。
看那個混蛋還拿不拿白眼看她,嫌棄她吃的多要的少,整天要她捶背捏腳。
自從兩人相依為命開始,那家夥就一直對自己呼來喝去的,連喝水都要她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病入膏肓不能動彈呢?
病倒是病,是懶病。
說起來都是懶,鳳逍也常常懶懶的,不過那是慵懶,姿態優雅地歪在床上,攏衣撩發都有說不出的風情。那個家夥的懶,是蔫懶,整天象條蛇似的盤在那,不,說蛇都是抬舉他了,他是蛇蛻。粘在牆邊,撕都撕不下來。
又懶又窮,還娘娘腔,看他以後怎麽娶妻!
腹誹著,眼睛卻被一旁攤子上的東西吸引了,忘記了乞討,腳下不由自主走了過去。
那是賣脂粉梳妝的攤子,除了香粉胭脂,還有不少精美的梳子篦子,當然也有簪子花鈿,一應俱全。
雖算不上貴重,倒也精巧,不少姑娘駐足挑選。
人群中,一雙眼睛牢牢地盯著攤上的幾枚簪子,一隻玉質的鳳簪通透油潤,雪白的質地讓他挪不開眼。
忍不住地湊了上去,指著那隻簪子,“這、這個怎麽賣?”
攤主看他一眼,破舊的衣衫,手中還拿著個破碗,碗裏兜著幾文錢,怎麽看也不像是買得起玉簪的人。
但是那雙明亮眼中的期望,讓他還是回答了,“五兩銀子。”
嵐顏一縮脖子,咋舌。
五兩銀子對於曾經的她而言,幾乎不夠看,對於現在的她而言,比磨盤還大。
今天一共才幾十文錢,五兩銀子也不知道要存到什麽時候。
“那……”她咬咬牙,“能放著嗎?我去攢些銀子來。”
攤主一愣,隨即笑了,“沒看出來你小小年紀,就有了心儀的姑娘。”
“心儀的姑娘?”嵐顏驚訝地問道,刻意地加重了後麵兩個字。
攤主點點頭,“這是女簪,當然是送姑娘的。”
嵐顏臉上紅紅的,很不好意思,“那、那有男子的簪子嗎?”
攤主頓悟,“原來你是送心儀的男子啊,有、有!”手忙不迭地拿起一根黑色的簪子,“這是黑玉龍頭的,和剛才那隻一黑一白,正是一對。”
“啊,不、不是……”嵐顏連忙擺著手,忽然視線一暗,耳邊傳他來熟悉的聲音,“還不幹活!”
高大的人影帶來極大的威脅感,雖然這些日子,她的個頭也竄的很快,頭頂已經到了他肩膀,但是他實在太高了,那種被居高臨下的感覺,怎麽也揮之不去。
他看著攤主手中的簪子,深沉的色澤上,隱約可見油潤光華,與白色的張揚相比,黑色更形厚重。
而且,更襯他皮膚嘛。
大家一起黑,才是真的黑。
他的手指揪揪管輕言的袖子,“姓管的,能借錢給我嗎?”
管輕言目光微眯,流露出難以捉摸的光暈,“多少?”
嵐顏連忙望向攤主,對方巴掌一伸,“五兩,若是一對一起,八兩。”
那目光又看回了管輕言,“借五兩。”
“哈。”輕巧的聲音從口中飄出,“你進賬五十三文錢,借五兩,你的帳不準備還了是吧?”
“還,一定還。”嵐顏忙不迭點頭,眼巴巴地看著他,“借給我吧。”
“買給我的?”某人倒是不客氣,大咧咧地問著,眼角不改風格,斜睨著她。
嵐顏點點頭,還是有些哈拉那根簪子。
“這麽醜誰要啊。”某人的手戳著她的小腦門,“頭大身子粗,一點也不細致好不好,黑玉的看也看不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插隻炭條在腦門上呢,不能砸不能摔,哪有竹子的方便?我們是要飯的,要有要飯的自覺。”
嵐顏默默地垂下頭,“哦。”
“拿去。”手中一涼,多了個冰涼的東西。嵐顏定睛看去,一錠銀子。
某人抱肩望天,聲音懶懶地隨風飄來,“以後別再挑這種不實用還難看的東西了。”
嵐顏拋下銀子,揣起簪子,聽著他的聲音,“河邊等我。”
小河邊,某人以手為梳,仔仔細細對著水麵照了一刻有餘,這才慢條斯理地將頭發束在手中,又欣賞了半晌,才衝著旁邊的她招手,“過來,幫一下。”
“怎麽幫?”嵐顏看著手中他遞進來的簪子。
某人依舊看著水麵,口氣隨意,“幫我簪一下,不會。”
不會?不會他能把頭發束的那麽完整漂亮,一根搗亂的毛都沒有,最後插一下就不會了?
“你是伺候我的人,以後每天給我束發簪發。”那人眼皮也不抬一下,繼續說著。
嵐顏有種衝動,不是把簪子戳進他的頭發裏,而是戳進他腦袋裏。
不過想想,還是把簪子替他插進了發間,端端正正的。
這個家夥眼神壞,嘴巴壞,但對她,卻還是好的。
哎!
當她替他把頭發束好,那人繼續欣賞著自己的姿態,嵐顏終於明白他懷裏那枚銅鏡是怎麽破的了,一定是被他看破的。
“休息夠了沒,休息夠了我們就啟程了。”冷不防管輕言突然一句話,嵐顏驚訝。
“啟程?去哪?”
管輕言站起身,“這個鎮的人太窮了,換個大點的。”
“為什麽?”
“這麽沒有出名的賢婦。”管輕言一句話後,又補上一句,“東西也難吃,找個美食多點的城。”
美食多點的城?他真的當自己是乞丐嗎?要飯也要的這麽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