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尾巴狗
狹小的空間裏,大眼瞪著小眼,他眨巴眨巴,那雙眼睛的主人也眨巴眨巴,彼此互相堵住了洞口,都是進退不得。
那雙眼睛弧度完美,斜斜飛挑著,眨巴的時候,長長的睫毛扇啊扇啊,嵐顏幾乎能感覺到那細密睫毛扇起的風打在自己的臉上,白白的絨毛包裹暈在四周,柔軟的眼眸溫柔的能滴出水。
絨毛?還是白色的?
嵐顏一個趔趄,倉皇地把腦袋從洞裏拔了出來,腳下連退了幾步,踉踉蹌蹌地靠上身後的牆才停下了腳步。
他、他、他剛才看到了什麽?
人倚著牆壁呆若木雞,腦海著不停閃現著那雙眼睛,心口噗通噗通亂跳。
那雙眼再漂亮,也不是人的眼睛;當他滿心歡心爬進狗洞的時候,迎麵看到一雙眼睛瞪著自己,不嚇到才怪。
“嗤。”那個小小的洞裏傳來一聲仿佛是不屑的聲音,慢慢探出個雪白的腦袋,絨絨的腦袋上,兩隻耳朵抖了抖,那雙大眼水汪汪的,瞳仁如黑曜石般閃亮。
嵐顏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原來是隻大白狗啊。”
“啪……”一個巴掌拍上他的腦門,好巧不巧正撓在泠月水杯砸過的地方,嵐顏嗷叫了聲,捂上腦袋。
那狗兒半個身體探出,白絨絨的腦袋抬得高高的,大有與他對峙之勢,那雙漂亮的眼裏閃爍著火光,燃燒滿整個眼眶。
天,他居然可以從那狗兒的眼中讀出不滿,即便是在封城,如此靈秀的家夥也是極少的。
一巴掌似乎還沒打過癮,那家夥從容的抬起前爪,粉嫩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悠悠然地往前踏了兩步。
這兩步,藏在洞裏的整個身體也徹底露了出來,隻看到巨大的毛茸茸地尾巴從狹小的狗洞中抽了出來,一條條飛揚在身後,猶如帶著強悍的生命力,搖擺在身後的空中。
與這一條都能比擬圍領的尾巴相比,它那漂亮的身軀,則顯得有些嬌小了。
他家裏什麽時候多了隻這種東西?
眼見著這家夥的前爪又抬了起來,威脅的目光怒瞪著自己,嵐顏飛快地擺擺手,“好吧好吧,你不是大白狗。”
那狗兒的嘴角咧了咧,嵐顏居然覺得它在笑,一定是他的錯覺,一定是的。
“你是九尾狗。”嵐顏眼睛一亮,終於想到了一個合理貼切的名字。
“啪。”腦袋上又重重挨了一下,這一次對方全身白絨絨的毛全炸開在身上,像極了一個刺蝟,就連身後的尾巴也直挺挺地豎在空中。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炸毛,嵐顏總算見識到了。
那狗兒猛地一竄,整個身體壓在嵐顏身上,後腿踩著他的肚皮,揮舞起兩隻前爪,左右開弓!
“啪、啪、啪、啪、啪……”
清脆,響亮,幹淨,連猶豫都不帶一下的,十幾爪拍上他的臉,打的嵐顏嗷嗷亂叫,想躲卻被壓製的死死的,動也動不了,隻能看到兩個肉呼呼的爪子在眼前翻飛,那兩隻後爪還不忘記偶爾在他的肚皮上蹬兩腳。
“別打那,痛哇。”他死死地捂住腦門上被茶杯砸出的包,哀哀求饒。
衣衫被扯亂了滑下,再度露出肩頭幾個碩大水嫩的泡,一圈赤紅腫脹將肌膚崩的緊緊,看上去頗為驚心。
那狗兒盯著他的肩頭,狹長的眼睛眯了起來。
殺氣!
嵐顏感覺到了一股濃濃的殺氣。
隻是這殺氣很快就一閃而過,隨著它退開的身形消失殆盡。
嵐顏靠著牆坐在地上,腦門上的包包隨著他放開的手而更顯突出,也是紅燦燦的好不嚇人。
“什麽年頭,人欺負我就算了,連狗都欺負我。”他吸了吸鼻子,嘀咕著。
那爪子抬了抬,嵐顏警惕地縮了縮身體,它偏偏又落了回去,蹲坐在嵐顏麵前,斜偏著臉望他。
“人不屑我,狗也不屑我。”他哼哼唧唧。
“哼?”
低低地聲音讓嵐顏倏忽抬頭,四下觀望著的目光最終定格在眼前的大白狗身上,剛才那聲冷哼,是它發出來的?
“你、你、你?”他的手指都快戳上大白狗的臉了,對方一咧嘴,露出一排森森的牙,某人聰明地趕緊把手縮了回來。
“剛才是不是你……?”嵐顏打量著眼前的狗,封城千年古城,指不定他碰上的是什麽修行的妖精。
狗兒抖抖身後漂亮的長尾巴,一副懶得理他的神情。而他伸著腦袋,有些不甘放棄。
“阿嚏!”一個響亮的噴嚏,一片口水霧噴了狗兒一臉,洗臉般灑了個結結實實。
白絨絨的毛再度根根豎起,數條尾巴如扇張開,朝著他就卷了過來。
“啊!”嵐顏想躲,卻沒能躲開,眼見著尾巴結結實實地裹上自己,卻沒有想象中的疼痛,溫暖柔軟。
所有的寒冷全部被驅散,這天生的狗皮褥子真好,比自己床上的被褥還要暖和,某人舒服地直歎息,而那狗兒,則狠狠地用爪子抹了把臉,目光憤憤地別開眼,趴在了他的身邊。
這下不但有了褥子,還有了靠墊,絲絲熱流順著它包裹著地方湧入他的身體裏,看來不需要太久,他的濕衣服都能烘幹了。
雪白的大腦袋就在他臉頰邊,吞吐著粉嫩嫩的舌頭,不但沒有獸類原本的腥氣,反而有股淡淡的香甜,熏人欲醉。
那舌尖蹭上嵐顏肩頭的水泡,他想要躲閃,才發現自己被困在尾巴褥子裏動彈不得。
狗兒的舌頭軟軟的,舔上時也很輕柔,半點不覺得疼痛,反而有股清涼滲入肌膚,彌漫在肩頭。
這是靈氣,是自身修煉的靈氣!
嵐顏不會錯認這種感覺,小時候,當他的身體不足以抵抗封城的寒冷時,千寒就會這樣灌輸自己的靈氣到他的身體裏。
它是在給他療傷嗎?
“你是誰?”嵐顏輕撫狗頭,試圖用親昵的揉毛表達自己的親近之情,奈何才揉了一下,他就看到對方咧開了嘴,森森的白牙再度展示。
“小氣。”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抽了手,奇怪的是對方不願意被他揉毛親近,卻願意為他舔舐傷口。
真是一條麻煩的狗,脾氣還不小。
“‘依’城家主的女兒欺負我,狗也欺負我。”他歎息著,檢討著自己的無用。
那舔著他的狗兒停了停,瞥了他一眼,他竟然看懂了是讓自己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無形的氣勢壓迫在著他,開始還有點不情願,在看到滿口白牙後,他好漢不吃眼前虧原原本本交代了個清楚。
那狗兒連頭也沒抬過,半個腦袋靠在他的肩頭,舔著。
溫暖的包裹,讓嵐顏昏昏欲睡,無聊之下,他開始數著卷在身上的尾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最後一個音,是疑問。
連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因為八尾而疑惑,從初見麵的刹那,他就直覺地斷定對方應該是九尾,可理由呢,他為什麽會這麽想,就連嵐顏自己也答不上來。
揉了揉眼睛,他大膽的手指摩挲著他光滑的皮毛,小心地打量對方的反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耗費了靈氣,它慵懶地靠著他的頸項,舒坦地眯起了眼睛,嵐顏的撫摸中,它喉嚨間發出呼呼的快樂聲。
他的舔舐中,紅腫無聲地消褪,就連水泡,也有漸漸軟化變小的跡象。
傷痛好了,人也暖了,調皮好奇的心也回來了,嵐顏悄然地摸向它身後,眼睛仔細地數算著。
“一、二、三、四、五……”心頭的默念在遲疑,因為他的目光已經點算出了結果,依然是八,八條尾巴。
心頭,有個聲音在隱隱地呼喊著:為什麽會是這樣,為什麽不是九尾呢?
仍然有些不甘心不死心,他的手指悄無聲息地摸向狗兒的身後,想要證明是不是還有一條尾巴被藏起來了自己沒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