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逍的來曆?(一)
“少宮主!”
“少宮主!”
沙良殺雞般的嗓子又一次回蕩在“嵐顏殿”中,追著那個光腳狂奔的單薄身影,氣喘籲籲地叫著,“那是鳳閣主的房間,鳳閣主還沒起身,您不能隨便進去。”
“哐當!”門被狠狠地推開,纖細的人影站在門口,呼吸聲陣陣急促。
床榻上的人半眯著眸光,眼角漂亮的弧度盡顯,長發散落枕畔,千絲蜿蜒。衣衫上有著淺淺的折痕,隨著他抬首的動作滑落少許,露出了白皙的肌膚和兩道鎖骨的弧線,薄被覆在他的腰腹間,竟輕易地描繪了他身體的曲線,從腰至腿,衝擊著嵐顏的視線。
看到門口瞬間呆滯的人,他隻是微抬眉頭,“嗯?”
聲音裏,殘留著將醒還夢的慵懶,像一隻小爪兒撓在人的心肝上。
“咕嚕!”好大一口口水入了肚,嵐顏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還教不教我詩書音律,寫寫畫畫。”
從他進門,鳳逍的表情就始終未曾變過,不因他的突然闖入而驚訝,也不因他此刻話中的意思而詫異。手指撥過額前一縷發,又一個風情萬千的動作,“我不是一直在教你嗎?”
言下之意彼此都明白,隻要他嵐顏學,鳳逍自然傾囊相授。
“我……”嵐顏幾度張嘴,又幾度閉上,床榻上的人雙目微闔,半點也不著急,等待著他下麵的話。
終於,嵐顏狠狠地跺了跺腳,“他們說你身有隱疾,所以不能修習高深武學,可你應該懂最基本的築基心法,是不是?”
床榻上的人閑懶地挑了挑眼皮,手指慢慢伸出,卻是指向他身後大敞著的門。
反手將門關上,嵐顏朝床榻又靠近了幾步,“你能不能教我?”
每靠近一步,那蘭麝之香就濃上幾分,現在門關上了,整個房間裏重新充斥滿鳳逍的味道,這種侵略性的味道讓嵐顏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鳳逍的掌控中,無法反抗。
“封城之中,武功最高深的是千寒,你要學築基心法,應該等他回來。”鳳逍擺擺手,唇角一縷笑。
這話聲入耳,嵐顏卻仿佛吃了定心丸。他就知道,鳳逍一定懂,也一定教得了他。
“我隻想跟你學!”他堅定地開口。
“嗬。”一聲笑衝口而出,“你是想跟我學,還是怕被千寒笑話你根基太差?”
麵對他一貫的打擊調侃,嵐顏卻難得的沒動怒,“你隻說,教不教吧?”
“教你可以,但是你不許對任何人宣揚你在跟我學習築基心法,對沙良也隻能說是習畫或者音律。”
這是為什麽?
嵐顏張口想問,卻又沒問。
鳳逍性格古怪是“嵐顏宮”中出名的,他隻當是鳳逍詭異性格裏的一種好了,反正隻要肯教他就行。
當他點頭,鳳逍抬了抬下巴,“好了,你現在可以回去了,我要起身。”
“我等你,你起來就教我。”嵐顏固執地站著,滿心歡喜地幻想著自己將來也擁有一身武功,名揚封城。
人影長身而起,衣袍如流水刹那瀉下,飄蕩在精致的腳踝邊,冰涼的手指點在他的鼻尖,“第一,我不樂意當人麵更衣被人看光。”
嵐顏皺了皺眉,“那第二呢?”
“第二就是……”那清涼的手指順著鼻尖而下,帶著嵐顏的目光,指了指他光溜溜的胸口,“少宮主,你又隻穿了一件衣服,你確定就這麽學嗎?”
目光一路向下,嵐顏看到自己半敞著的平板板的胸,柴火棍似的腿,十跟粉嫩嫩地腳趾頭踩在地上,撓了撓。
“啊!”冷風侵上身體,嵐顏貓竄進鳳逍的被褥裏,帶著鳳逍餘溫的被子裹上他的身體,猶自瑟瑟發抖。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牙齒聲敲擊響亮,鳳逍捂唇,眼角早已眯了起來,高高挑著。
“反正你、咯咯……你也看了我,我、咯咯……看看你、咯咯……也沒啥、咯咯……關係。”
他隻是容易想事情想出神,前天悶在被子裏整整兩夜,在這兩夜中他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定要成為配得上千寒哥哥的人,當這個念頭一落定,他就急匆匆地來找鳳逍,根本忘記了一切身外事。
“那關係大了。”鳳逍搖搖手指,神色很不以為然,“你看了我,自然是欣賞,可我看你,就像看著一根放了三天的蔫油條,不但不好看,還要想辦法洗眼睛收驚,虧大發了。”
“你!”氣勢洶洶的表情下,是牙齒不住的打架,半點威脅感也無。
看著那修長俊朗的人影端坐執梳,慢條斯理地梳著及腰長發的姿態,嵐顏暗暗發誓——他日我成年的時候,一定要比他身材好,一定要比他高,一定要比他腿長,一定要比他腰挺,一定要比他屁股翹,一定要比他……
銅鏡暈黃的光芒裏,一雙丹鳳眼將遠處床榻間某人的咬牙切齒看了個清清楚楚,唇角無聲噙著算計,眼底一抹精光劃過。
小軒窗,風繚繞,一串冰玉質地的風鈴掛在窗下,在風中悠悠地打了個轉,敲碰出清脆的聲音,細細地飄蕩,說不出的情調雅致。
燕兒在廊下的窩裏探出毛茸茸的腦袋,啾啾兩聲,抖抖羽毛,舒服地眯上眼睛。
就在這片寧靜舒適中,忽然劃破一道聲響。
“吱!”尖銳又刺耳,像銼子劃過銅鏡的聲音,狠狠地推拽著,刺激著人的耳朵,不斷鑽入,鑽入……
“啪!”薄薄的風鈴片上震出蜘蛛裂紋,稀裏嘩啦跌了下來,碎了滿地。
燕兒小腦袋猛地一縮,猶如被施了法術般從窩裏跌了出來,摔在地上,小爪子抖了抖,又抖了抖,僵硬。
“嘎!”更猛烈的聲音,從窗內飄處,在“嵐顏宮”上空回蕩。
沙良皺著老臉,問著一旁的下人,“最近廚房為什麽老磨鍋底?一磨就一天,我老人家的腦子都快被這聲音弄瘋了,讓他們過幾天再磨鍋底磨刀。”
幾名下人捂著嘴,竊竊偷笑,看著老管家眼睛裏暈眩的圈圈,笑聲更大。
沙良搖搖頭,走路的腳步都有些不穩,“這幾天夢裏都是這個聲音啊,太可怕了。”
“老總管。”一名婢女扶上顫巍巍的沙良,“這是少宮主在練曲呢。”
“啊!”沙良立即挺直了佝僂的背,眼睛裏的暈眩也變成了精神抖擻,“少宮主的曲子練的不錯,不錯。”
“啾!”遠處怪異的聲調破空而來,扭曲著,高亢著。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皺起了臉,痛苦地忍耐著,唯有沙良,揉了揉眼角,渾濁的眼睛裏全是感動,“我就知道少宮主與眾不同,就連奏的曲子,都是別人做不到的美妙。”
美妙?
眾人麵麵相覷,無聲地轉開臉。在老仆人沙良的眼中,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少宮主開始習音律了,詩書畫也一定在修習,他的少宮主是超脫他人的聰慧,以後一定能超越千寒宮主和鳳閣主。他幾乎已經看到了少宮主風流倜儻的站在千寒家主身邊,卓爾不凡地氣度令萬民臣服,兩人攜手並肩,成為封城最優秀的人物。
臉頰上,感動的老淚縱橫而下,在深邃的褶子裏流淌。
房間裏,鳳逍正提筆而書,慢寫勾描,仿佛沒有聽到任何怪異的音調,而他身邊的某個人,臉色比鳳逍桌案上的墨還要黑,直勾勾地瞪著麵前的琴。
破敗的琴麵,像是被利刃摧殘過,五條琴弦全部斷裂,琴身上還被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跡。
一下,他隻彈了一下,就毀了一把上好的琴,還有五條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