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反派光環(一)
倘使穿越成炮灰男配,註定成為襯托主角的那一抹綠葉,混吃等死就好了,也不是那麼難接受。
而假若這樣的穿越成為無止境的輪迴,邵靖是真的開始覺得厭煩了。
路人就路人,供主角裝逼打臉一次也就夠了,這是命運我接受沒問題,可蹬鼻子上臉,一次接著一次不帶停歇的,死了也不能安生,這又是什麼意思?
泥人也有三分火氣,真當爺不會黑化是吧?
——這念頭一轉就如同脫韁野馬拉都拉不回來。
起先還有些怯手怯腳,時至今日,邵靖只覺得得心應手,得天獨厚,得意非凡……咳咳,總之一不小心,就混成了個絕世大魔王,屬於那種「你再哭就把你送給邵魔頭」一句話能止嬰兒夜啼且效果非凡的那類人,這倒真是意料之外。
「啟稟主上,凌仙求見。」
邵靖目光平靜地打量了一眼出聲打斷他思緒的下屬,卻見他看似跪得端正,實則雙腿抑制不住地顫抖。
有這麼怕嗎?上一個侍衛是因為是出言不遜他才出手的好嗎。
「讓她進來。」
凌仙身著一襲戰甲,看起來英姿颯爽,雙手抱拳,清朗的聲音在空蕩的宮殿中似有迴音:「主上,您當真要兵發道雲境?!」
邵靖倚靠在王座之上,掀了掀眼皮,「既接到戰令,還有什麼疑問?」
「吾境資源匱乏,子民生存已是不易,再興戰端,民不聊生……」
「停停停——」邵靖修長的腿交疊,隨意踩在座椅的扶手上,「你覺得吾是個昏主嗎?」
凌仙好看的眉目一凜,稍抬視線打量上坐的男人,他的面相好看得有些過分,是任何吹毛求疵者都挑不出一絲毛病的完美,一雙眼睛半睜半閉,平靜如沉湖,看不出一絲感情。
不待她回答,邵靖就自顧自說:「吾親愛的小妹,你這一秒的遲疑深深刺傷了為兄的心。」
他坐了起來,「父親要殺吾,你也是嗎?」
凌仙咬了咬牙,「不敢。」
「不是不敢,」邵靖目光望向遠處,「是不能。你們太弱了,所以只能被吾統治,聽吾號令,現在,還有質疑嗎?」
「道雲境地大物博,山靈水秀,人氣鼎盛,能人不知幾許,你貿然進攻,只是讓吾境子民白白送死。」
「小妹,你真是枉為將領。」邵靖走近她,一臉玩世不恭,「未戰便先唱衰,讓吾境驍勇的將士聽到該作何想?況且你也說了吾境資源貧瘠,道雲境那麼好,不打它打誰?吾身為一境之主,所承擔的責任何其重,下這個決定也是一番苦心,為什麼你們都不理解呢?」
「你……!」
假若他不是那種漠然的神態,凌仙還會思量他這番話的真假,「你果真如此想?」
「呀,被看穿了。」邵靖挑了挑眉,「說實話好了,我,只是想摧毀。」
「……」
穿越重生,**光環,作為一個反派,籌碼這麼足,不去挑釁下男主,調戲下女主,這像話嗎?
道雲境內也並非眾人一心,資源越多爭鬥當然越多,目前的領導者當然是絕對的主角施無端,被稱為道雲境第一人。
這「第一人」用腳丫子想也是不好做的,先天級人物個個自恃修為不聽指揮不說,手底下勉強能用得上的人又大多頭腦簡單,四肢也不很發達。
就算邵靖不來擾亂一翻,他們自個也是常常因為新仇舊恨自相殘殺,內鬥得不亦樂乎,所以第一戰,碎御王城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取得捷報。
待他們站穩腳根,打算繼續擴充範圍的時候,道雲境的人馬這才組織完畢,成立尚和會,反擊戰互有傷亡,之後碎御王城嚴守陣地不再進兵,道雲境也暫時拿他們無可奈何,戰勢一時僵持。
這個僵局最後當然是由邵靖來打破,他親上戰場,因戰力卓然,下手狠辣,很快就打破施無端布置的戰圈,愈戰愈勇,一人深入敵軍陣營,力扛五大先天,最後殺死其中三位,重創兩位,攪得天翻地覆。
當然他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被其中一人攢畢生功力,豁命使出的「萬劍俱寂」擊落山崖,重傷昏迷過去。
事情發展到這裡為止都和邵靖重生前沒什麼兩樣,作為一個炮灰BOSS男配,這次的劇情其實已經夠精彩了,好歹是一境之主,好歹戰得淋漓痛快。
後面是女主慕歸心撿到他並救活,最後他受到感化主動退兵回老家,祝福男女主永遠幸福生活在一起的狗血劇。
邵靖醒過來的時候差點痛得罵娘,「你、你、你在幹什麼?」
「啊!你醒了?」慕歸心語氣和表情完全不一致,她冷著一張臉把最後一個傷口包紮完,「嚇死我了,差點以為救不回來了。」
「……」
完全看不出來你有被嚇到好嗎。
慕歸心把她的一套銀針收好,站起身,身後背著一柄看起來十分古樸的長劍,青絲鬆鬆挽在腦後,垂下的一縷有些擋視線,她卻也不撥開,看人的時候微眯著眼,洞外的光線只有一絲照了進來,卻好像悉數被她收盡眼底去了,只覺裡面流光溢彩,十分動人。
「看你修為不差,自己調息一番,不出三日便能起身活動了,我還有要事,恕不奉陪。」
她雙手抱拳,打過招呼就要離開。
邵靖撐起身體,扯動傷口,鮮血從包紮的布條中沁了出來,他好像完全感覺不到疼似的,眉頭都沒皺一下,「姑娘,多謝你的救命之恩,不知你有何要事,可有用得著吾……我的地方,在下一定捨命相助。」
慕歸心面無表情,心說:你看起來也就剩半條命了,跟著我只是拖累,能幫得上什麼忙?
只是師尊說過不可拂逆他人好意,她靜靜地開口:「多謝,舉手之勞,不必掛懷於心,你先養好傷,他日若有相逢之日,再敘舊不遲。」
「冒昧問一句,」邵靖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眼神已經恢復清明,好像那傷勢能不治而愈一般,「姑娘可是玄靈宗門人?」
「咦,你怎麼知道?」慕歸心初出茅廬,雖比同輩人沉穩不少,但到底經驗不足,聽到邵靖這樣說頓時就打消了馬上離開的念頭,問道:「你也是被宗門派遣出來對抗碎御王城之亂的嗎?」
邵靖不答反問:「你現在是要趕去戰場?」
「恩。」慕歸心不由自主把人劃到她自己這方的陣營,說道:「我和其他門人走散了,你傷勢怎麼會這麼嚴重,難道雙方已經起了正面衝突?」
何止正面衝突,打都打完了,你趕去給人收屍都來不及。
慕歸心見他沉默,心裡頓時著急起來,「我得趕去和師叔他們匯合,你是哪個門派的,可要我帶個消息讓人來接你?」
「我是碎御王城的人。」
「……」
慕歸心愣了一秒,很快手就按在了劍柄之上,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邵靖輕笑一聲:「聽聞玄靈宗秉持救死扶傷的信念,乃是天下最沒有門戶之見的派門,怎麼,百聞不如一見?」
「你這個魔人挑起戰爭,殺我同修,害道雲境生靈塗炭,還妄想我相救,」慕歸心劍尖指著他,「玄靈宗救的是人,可不包括你們這些魔!」
「姑娘,你起分別心了。」邵靖好整以暇地坐在那,一本正經地說:「是人是魔如何界定,是一句血脈,一句非我族類就可定義?你說魔殺人,難道人就沒有殺魔嗎?再者有些人難道不比魔殺得人更多嗎?你們卻也照樣在救,聲稱給他們一次痛改前非的機會,那魔就天生比人要低一等,不配擁有這個機會嗎?更何況,你了解我嗎?你知道我是一個好魔還是壞魔,做過哪些事,是不是就是不可原諒呢?」
慕歸心問:「那你是好還是壞,有沒有殺過人?」
「……」
姑娘你可真會抓重點。
邵靖點點頭,「兩相爭端,性命之斗,我不殺人,人就殺我,姑娘要是想我束手待斃,引頸受戮,那我無話可說。」
他兩眼一閉,一副憑君處置的模樣,慕歸心一時拿不定主意了,若他奮起反抗,在這裡拼個你死我活也是無怨無悔,可讓她殺一個身受重傷無力反抗之人……
慕歸心收了劍,「我現在不殺你,得罪了。」
她把人綁住,本想帶他去找同門,把他交給尚和會處置,若他在路上有逃跑或者有其他心思,就一劍結果了他,可見他傷口不住流血,最後只好決定再休息一天,等他傷勢緩和一些再說。
沒想到救的第一個人就是個大Ma煩,殺又下不了手,放置不理又怕他痊癒后喪心病狂殺人,慕歸心苦惱地生火,吃進嘴的烤兔肉也變得毫無味道起來。
邵靖五花大綁,雙手有些發麻,雖然內力已經恢復了兩三層,卻也沒有震開繩索,心裡在想如何把反派進行到底。
直接一刀結果了女主,那也太無趣了。
「你吃不吃?」
慕歸心突然走到他面前,遞上一隻兔腿,邵靖動了動發麻的手,張嘴等喂,慕歸心坐到他身邊,自顧自啃了起來,「算了,反正以你的修為肯定已經辟穀了。」
「……」
「不知道師叔他們怎麼樣了?」慕歸心喃喃自語,腦子突然轉過彎來,問他:「你是從戰場上下來的,又知道玄靈宗,是不是遇到我師叔他們了?他們還好嗎?戰場情況怎麼樣?你在魔兵里至少也是個將領吧?」
她一迭聲地發問,邵靖卻被那烤兔肉的香味熏得心猿意馬,如果是原來的邵靖肯定已經辟穀不為所動,可他是個穿越者,就算又重生了一次,美味當前,誘惑實在太大了。
怎麼在碎御王城的時候就沒想過吃東西?
他念頭轉了幾轉,忽覺脖子邊一涼,那把古樸的劍抵在他脖子上,「快說,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
「哦,玄靈宗雖有死傷,不過你師叔沒事,戰後……我想想,」邵靖費勁想著重生前關於這戰的事,「好像因雙方傷亡太大,又僵持了三個月吧,至於我的職位……」
「咻——」
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急促的信號彈,邵靖眉頭一皺,慕歸心已經起身伏在洞口邊查看,結果大驚失色,「是魔兵!」
這座山雖然大,凌仙帶人搜了大半天,最終還是找到這處山洞,看著邵靖還安然坐在那,心裡五味雜陳。
果然禍害遺千年,他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只是護在他身前的女子,明明是個人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慕歸心只恨自己一時遲疑後患無窮,就算下不了手殺人,如果不顧男人死活帶他離開也就不會身陷囹圄了,現在進退兩難,怕是要交待在這了。
凌仙揮手讓士兵退下,那女人的根基有限,此山被她的兵團團圍住,她插翅難逃,「交出他!」
慕歸心恨不得反手一刀捅死這個倒霉蛋,再和魔兵決一死戰,就聽邵靖在她背後開口:「我死也不會回去!慕姑娘,你千萬要保護我,我再也不想回去聽魔主的號令,濫殺無辜,他們魔主的弱點已經被我掌握了,所以才追殺我至此。」
凌仙:「……」
慕歸心:「……」
邵靖跳起來,躲在慕歸心背後,沖凌仙喊話:「你快收兵撤退,不然逼我使出殺手鐧,你們所有人都得為我們陪葬!慕姑娘,請帶我去見尚和會之主施無端,我願投效道雲境。」
凌仙臉上的表情足夠精彩,見他朝她不斷使眼色,最終還是一咬牙,「叛徒!吾等皆效命於主上,永不背棄,今日我必殺你於此,以儆效尤!」
她說完目光陡地一沉,好似做了什麼艱難的決定,整個人彷彿脫胎換骨,長槍出手,如蛟龍出海,勢不可擋,殺氣騰騰,直取邵靖面門!
***玩大了!
邵靖突然意識到她這是真的下了殺手,想殺了他然後取而代之,畢竟碎御王城的規矩就是如此。
他當年也是殺了父親才得到碎御王城之主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