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金玉良言(二十五)
他對易秋言使了個眼色,易秋言終於走了過來,把她那個布包取了下來,打開一看,裡面都是些急救用品,兩人幾乎不需要言語就默契配合著行動,把符音在一邊看得完全愣住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呆會跟你說。」沈老頭邊處理傷口邊說:「不行,還得跟你透個氣,對個口供,就這樣明顯是瞞不住了。」
他頭一揚,示意滿地鮮血狼藉,符音一頭霧水連忙催促:「你快說啊。」
「呆會警察問起來,你就說你什麼都不知道,就是一過路的。」
這不是廢話嗎,符音沒好氣地說:「我本來就什麼都不知道。」
「那不就得了。」
「可已經有不少人知道我是來找你和易和平的了。」
剛才在樓下問了那麼多人,李慧嵐也知道,要裝作和易和平互不相識,簡直到處都是漏洞。
「你說你,早讓你別亂管閑事了,這不添亂嗎?」
外邊救護車的警報聲由遠及近,沈老頭把東西收拾妥當,推了易秋言一把,對符音說:「你快把她帶走,不能讓人看見。」
符音指著昏過去的那人,「他都已經看到了。」
「我就說他眼花。」
「……現在停電了,那麼多人走樓梯,你想我怎麼不被人看見?」符音一個頭兩個大,「為什麼要帶走易秋言?你不是說易和平是自殺嗎?跟警察說清楚不就行了,帶走她只會讓人起疑吧?」
「萬一他醒不過來呢?」沈老頭站起身到走廊盡頭打開窗戶,對她們招了招手,「從這下去。」
符音沒動,看了易和平一眼,他臉色蒼白,嘴唇發青,誰都沒有把握他能撐過去,沈老頭催促,「快點,再遲就有人上來了。」
一直沉默的易秋言突然說:「我不走,我就呆在這兒,他不會死的,他一定不會死的。」
沈老頭急了,「你們倆是不是要氣死我,再磨磨蹭蹭,想走也走不了。」他走過來想拉易秋言離開,樓梯那裡卻又有一道腳步聲朝這邊走了過來。
這邊的樓梯通道設計得和電梯是拐角,互相是看不到的,沈老頭家正好住靠電梯這一邊,現在停電了大家都走樓梯去了,剛才那個人如果不是聽到符音的呼救也不會專門走過來。
來的人是誰?
沈老頭對她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讓她們退後一些,自己摸索著走到前面,他非常瘦,大棉襖脫下來蓋在易和平身上了,此時穿著格子襯衫外頭罩了件毛衣,背影能看到突出的肩胛骨,感覺稍微一用力就會因為老年骨質脆弱而輕易折斷,看起來一點也不可靠,符音摒住了呼吸,打算跟在他身後,易秋言卻拉住她,對她搖了搖頭。
腳步聲漸漸靠近,皮鞋踩在地磚上的「篤篤」聲還夾雜著一點細微的其他動靜,在拐角的地方腳步卻停了下來,接著男人輕「恩」了一聲。
沈老頭企圖先發制人沖了過去,符音腦子裡電光火石一轉,把易秋言拽到了窗口,「你快走,去煙霞山等我的消息。」
易秋言還在猶豫,符音毫不客氣地推了她一把,把人直接掀到了窗外,「沿著這水管爬下去,避著點人,你應該很擅長。」
不再管易秋言的反應如何,她直接毫不客氣地關上了窗戶,轉過身的時候就聽到沈老頭一聲哀嚎,「啊——停停停,你這個小兔崽子,翅膀硬了連老子都敢打。」
「老頭子,說過多少次了,突然在我背後攻擊是很危險的,怎麼樣?有沒傷到哪?你怎麼來夏城了也沒通知我一聲?停電了還跑電梯這干什……,你殺人了?」
符音看到一人男人姿態悠閑地出現在視野,看到眼前的一幕既不驚訝也不慌張,指著她說:「有目擊證人的話我可沒辦法幫你毀屍滅跡,但我可以先幫你滅口。」
「……」
符音生出一股寒意,感覺他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的時候,如同在看一個死人,漫不經心的語調居然聽不出玩笑的意味,幸好沈老頭及時出現在他身後,照著他後腦勺就來了一下,「不孝子,凈長嘴上工夫了,還不給我看看人去。」
「你……他……」
符音徹底懵了,指了指猥瑣的沈老頭,又看向眼前西裝筆挺英俊的青年,很難想象兩人是什麼關係,沈老頭擺了擺手,「以前的養子。」
「沈紹京。」青年沖符音拋了個輕佻的媚眼算是打招呼,這才蹲下了身體查看易和平的狀況,「唔,看來不用我徇私枉法了。」
救護的醫療人員來得很快,當然看到這情景除了救走傷員還順手替他們報了警,沈老頭雖說要和符音串個口供,但她仔細想了想,沈老頭說的好像一句有用的都沒有。
警察來調查她也只能有一說一,只把易秋言的部分完全隱瞞了下來,電路搶修恢復通電以後,她看著警察里裡外外忙活,這才大概弄懂點事情發展的始末。
按沈老頭說的,他接了筆大買賣,因為門面停電了就直接把人約到了家裡,誰知道來人好像精神不太正常,剛進屋的時候還好好的,後來趁他去廚房倒水的時候把他給反鎖在裡面,後來他只聽到易和平在客廳里大喊著要自殺,然後就沒動靜了,等他好不容易撞開廚房門,跑出來一看就是這血淋淋的一幕了。
當中缺失的一段結合符音說的來看,就是他在客廳里用水果刀對準自己的腹部刺了下去,然後捂著傷口離開沈老頭家,在電梯口遇到了符音……
「你之前認識他嗎?是不是說了什麼刺激他的話了?他為什麼會專門來你家裡自殺?」警察邊尋問邊讓人帶著水果刀取證。
「不認識、不認識,我只知道他叫易平,警察同志,我們做這個也是有職業道德的,是專門替人逢凶化吉的,怎麼可能刺激他呢,他突然發瘋要在這裡自殺,我才是倒了八輩子的霉呢,早知道我說什麼也不會把人帶回家啊,警察同志,這事你可千萬不能宣揚出去,不然我這生意肯定會有影響……」
「你是這房子的物主嗎?出示一下相關證件。」
「不是,這是他的房子,紹京,你過來一下。」
「……」
就這麼折騰了半晚上,符音聽到易和平脫離生命危險的時候才真正放下心來,她有一堆疑惑,但沈老頭被他養子接出來,兩人不好多交流,符音拒絕了他們說要送她回家的提議,打算趕去煙霞山見易秋言。
她手機壞了,借了一個警察的手機打電話回去卻是一直佔線,想著輕樂肯定會非常擔心,決定還是回家帶上她一起。
按響門鈴后符音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形象,自己的外套為了急救被撕得亂七八糟根本不可能再穿,她現在穿的是從沈老頭家裡借的衣服,寬寬大大就算她個子高也有點撐不起來,雖然洗過手,但裡面的衣服還沾了不少血跡,而且總覺得身上一股血腥氣味冷風都吹不散,這要讓輕樂見著,她肯定會擔心。
等了會門輕輕被打開,符音頭都沒抬,先嚎了一嗓子,「我的媽,這次失算了。」
「……」
那頭一陣沉默,符音抬頭一看,差點從台階上滾下去,被周南拉住胳膊帶回了屋,他臉色難得地有點不好看,開口的語氣卻還稱得上溫和,「怎麼這副樣子?」
符音慶幸自己整理過衣服,要是給周南看到她一身是血可不得嚇死人,她打量了眼屋內,做賊心虛地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家裡就你一個人嗎?」
「準備打電話通知你的,沒人接。」周南很快發現不對,湊近她聞了聞,「你幹什麼了?」
符音被這突如其來的近距離嚇出一身冷汗,往沙發裡面縮了縮,正絞盡腦汁想理由呢,周南卻突然提醒:「別說謊。」
「啊?」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答應他不對他說謊來著,符音吱吱唔唔,「我一朋友遇到點麻煩事,然後有人受傷了。」
周南皺了皺眉,「你沒事吧?」
「我沒事。」符音連連擺手,「我一點事都沒有。」
「你說的朋友,是在你家的那個女孩子?」
「恩……恩?」符音猛地站了起來,「你遇到她了?她人呢?」
周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說:「她離開了。」
符音被他盯得心裡有點慎得慌,總覺得他目光里像有著明白一切的瞭然,可她現在又記掛著輕樂,還想著遠在煙霞山的易秋言,暫時顧不上周南了,問道:「她有沒有說去哪?對了,你沒有開車回來嗎?沒看到你的車啊?」
「她說有個朋友約她出去見面,沒具體說是什麼地方。」周南走回自己的房間,沒一會又走了出來,繼續說:「我在她身上留下了追蹤器,你要找她嗎?」
符音看到他手上多出一副眼鏡,一臉淡定地徵求她的意見,表情誠懇,就好像不是在說我給你朋友裝了追蹤器而是說今晚月色不錯一樣輕描淡寫、雲淡風輕,符音不淡定了,「你說什麼?」
「聽到了就不要裝傻。」周南又從架子上取了條圍巾給她,「我坐順風車回來的,不過以前住的地方車庫裡還有另一輛車,我們邊走邊說?」
符音呆若木雞地被他牽著鼻子走,直到看著周遭的景色越來越熟悉,她才反應過來,這不是煙霞山嗎?輕樂居然也來到煙霞山了,她說要見的人是易秋言?
周南一路上都很沉默,到了煙霞山腳停了車,「就是這。」
符音點點頭,下車時聽到周南突然問:「自己一個人能行嗎?」
「啊?」符音下一秒會過意來,整個人終於活了過來,「沒問題,你、你要在這等我嗎?」
周南居然不打算跟著她上山!
畢竟連符音自己都不清楚上山之後會聽到什麼答案,輕樂又會在什麼時間突然消失,一路上惴惴不安,聽到周南這句話才徹底放下心來。
之前她守不住秘密想對人透露的時候,因為周南的避而不聽還難過了那麼一會,現在她都打算死守秘密了,突然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就要揭破兩人一直心知肚明按下不提的事情,她覺得非常不舒服。
好在周南真的從來沒讓她難做,自己主動就提出來不上山,符音心懷感激地看著他。
周南低著頭拿出一個微型電腦,符音以前是見過的,電腦顯示屏永遠都只有像醫院心電圖一樣的波動段,看起來是用來檢測什麼的,周南把自己的手機掏了出來,飛快地輸入了一串號碼,「用我的手機,有什麼事直接按一,我等你。」
「謝謝。」
來了煙霞山幾次,這次是真正只有符音一個人單獨上山,不知道是一個人更加有效率還是因為有人在等她,速度比以往快了不少,沒一會工夫她已經能看到那塊空地上的兩道人影了。
符音稍微調整了一下呼吸,這才繼續往那邊走,她聽到兩人的談話聲隱隱約約傳來,也沒刻意放輕腳步聲,可易秋言顯然又再次無視了她。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輕樂,符音很快發現不太對勁,雖然說話時直視人是一種禮貌,但一直用這種略帶侵略性的眼神盯著人看,任誰都會覺得不舒服。
輕樂背對著她卻好像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直接說:「你來了,坐這邊。」
符音被這詭異的一幕搞得忐忑不已,不自覺就自動降低存在感,跟作賊似的貓著腰走了過去,選擇了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了下來。
幾分鐘的沉默后,易秋言突然說:「怎麼回事?我看不到。」
輕樂好奇地問:「什麼都看不到嗎?最近發生的事也看不到?」
易秋言茫然地搖頭,「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難道是因為村長?不可能,阿爸說血咒的傳言是假的,根本不會起作用,不會有影響的……」
「你再看看她。」輕樂打斷她的自言自語,輕輕按了一下她的肩膀,易秋言茫然四顧,「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