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幕.獸群奔騰(上)
格爾森注視著樹叢擾動的方向,緊握著陪伴他多年的巨斧,同時示意佩特拉和哈斯觀察周圍,以防止敵方聲東擊西,從後方偷襲。
先前還不自然晃動的樹叢,此時已經安靜下來,格爾森不敢掉以輕心,他保持隨時都能出手的架勢,緩步向前,逐漸接近那片樹叢。
「老大,小心點。」
佩特拉提醒道,他單手拿著匕首,僅剩一隻的眼睛轉動,觀察著樹林的各個角落。
沒有回答,格爾森挪動步子,緩緩靠近樹叢,然後輕輕撥開雜亂的枝條,就看到了擾動的源頭。
是一隻兔子。
似乎受到了什麼驚嚇,碩大的野兔此時在地上抽搐著,格爾森揪住它的耳朵,不費吹灰之力就提起了這隻倒霉的兔子。
「看來是這傢伙。」
格爾森轉身,抬起手讓同伴看了看這隻野兔,可看到同伴臉上凝重表情的時候,他覺察到了一絲異樣。
佩特拉和哈斯都死死盯著格爾森,準確地來說,是現在格爾森身後的地方,至於威廉,早已躲藏在佩特拉身後,偷偷窺視著格爾森的方向。
「.……」
無需提問,多年戰鬥的默契已經讓格爾森知曉了同伴的意思,他緩緩轉回身體,便看到了眼前的那個。
那是一張腐爛的臉。
尖牙從潰爛的嘴漏出來,隱約可以看見森森的白骨,雙眼搖曳著不詳的紅色火焰,壯碩的身體也破破爛爛,可以看見蛆蟲在皮肉里蠕動,腹部開了一個大洞,可以窺見裡面弔掛著的深色內臟。
這是一頭巨大的熊。
可多年的戰鬥經驗告訴格爾森,這不單單是一頭野熊,至少,他沒有見過哪個地方的野獸能夠傷成這樣還不死的。
活屍?
格爾森大腦飛速運轉,他並不是沒有見過超出常識的生物,亡靈和活屍這種在多年的雇傭兵生涯也偶有遭遇,不過那些污穢的怪物一般只會出現在墓園或者戰場,而且多是人形,在這迷霧森林裡會出現野獸形態的活屍,他可從未想到過。
先不討論為何這裡會有活屍,與巨熊相隔不足三碼的格爾森握緊了手中的巨斧,凝視著對方的雙眼。
沒有一邊行動,雙方就這麼對峙著,格爾森知道,這是一場博弈。
他有自信第一斧就砍中巨熊的脖子,但他也知道,巨熊能在那同時撕裂他的身體,格爾森沒有貿然進攻,他希望得到同伴的協助。
靜寂的森林裡,就連落雪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不知何時開始下的小雪,此刻在濃霧中飄落,寒氣透過落在皮膚上的雪花滲透進身體里,令格爾森的精神為之一震。
在這瞬間,他動了。
巨熊尖銳的爪子劃破靜滯的空氣,擦過格爾森的臉,格爾森的巨斧也掠過巨熊千瘡百孔的前胸,兩者就這麼交錯而過,格爾森沒有停下,他迅速後撤,與巨熊拉開距離。
是的,格爾森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採取進攻的動作,而是做了一個假動作后便立刻後撤。
格爾森應該慶幸自己沒有一時衝動,選擇與巨熊搏命,因為若是那樣做的話,死的只會是他自己。
寒風中傳來一聲高昂的尖嘯聲,就在格爾森後撤的下一秒,一頭巨大的赤色雙足飛龍就掠過他之前所處的位置,要是再晚一步,格爾森的腦袋恐怕就要被雙足飛龍那鋒利的爪子摘下來,拋上高高的天空。
果然,不止一個。
格爾森背後冒出一陣冷汗,如果不是因為巨熊的行動太過反常,他也不會覺察到對方還有同伴這個事實,那麼此刻想必早已身首異處,淪為野獸們的晚餐了。
偷襲失敗的雙足飛龍喉嚨里發出嘶吼,它停在巨熊一側的樹梢上,沉重的身體壓彎了粗壯的枝幹,格爾森發現,這隻雙足飛龍也同巨熊一樣,是活屍化的野獸。
鋒利的爪子反射著瘮人的光,張開的雙翼上可以看見幾個破洞,腹部破開,顯出幾根肋骨以及裡面潰爛的內臟,雙足飛龍的雙眼同巨熊一樣,閃爍著赤紅的光,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格爾森,令他毛骨悚然。
更重要的是,這兩隻野獸,似乎並不是敵對關係,這讓格爾森相當疑惑,要知道,一山不容二虎,他還沒見過兩隻不同種類的野獸會協同作戰。
唯一的解釋只能是活屍化帶來的影響了,活屍有可能會將同樣是活屍的其他生物誤認為是同伴,不過格爾森並不像教會的那些聖職者一樣精通於對付這些黑暗生物,這也只是他的猜測。
白銀中下階,與自己相差無幾,比起兩隻野獸為何會合作,格爾森更關心自己是否能從它們的攻擊中活下來,從剛才的交手中迅速判斷出對方的實力,格爾森倒吸一口涼氣。
自己是白銀上位實力,而佩特拉和哈斯只有青銅上位還受了傷,威廉則是不用指望的非戰鬥人員,這一戰,看來會相當艱難。
正當格爾森心裡構想著戰術的時候,從另一側的樹叢里,猛地又竄出一個黑影。
「小心!」
哈斯眼疾手快,拉著威廉和佩特拉便往後躲閃,只聽見一聲呼嘯,黑影便從三人眼前衝過,揚起泥土和白雪。
「三頭.……」
看見黑影實體的時候,格爾森已經完全失去了戰意。
那是一頭有著白色獠牙的野豬,同巨熊和雙足飛龍一樣,野豬身上也滿是潰爛的血肉,腐爛的嘴微張,在這嚴冬中呼出大片白氣,雙眼一片赤色,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四人。
又是一頭白銀級別的野獸!
三頭白銀,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與之戰鬥的情況,格爾森雖然不是膽小鬼,但也明白魯莽與勇敢的區別,現在要是提著武器強上,那無異於送死。
「哈斯,佩特拉,我們看來要分頭逃命了。」
格爾森說著,挪動腳步準備逃跑。
咔擦——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了腳步聲。
那是皮靴踩在雪地上的聲音,沉穩而有節奏,根據格爾森的判斷,對方應該實力不弱,與自己相差無幾。
難道是溫德蘭或者阿斯特爾的部隊?不管是哪一方,格爾森至少都能得救,畢竟比起他,這三頭活屍化的野獸要更像是敵人。
心中暗喜,格爾森扭頭看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然而,現實卻無情地打碎了他的幻想。
那是一個身著皮甲,一手持短劍,一手持弩的獵人打扮的傢伙。
倘若是林間的獵人倒還好,可格爾森眼前的這人,卻與那三頭野獸一樣,身上充滿著腐敗的氣息。
褐色的髮絲乾枯而稀少,臉頰一側破開了一個洞,可以看見泛黃的牙和血紅的舌頭,無論是脖子還是手臂,凡是暴露在空氣中的部位,都有著潰爛的膿瘡,右手甚至露出了點點白骨,整個人了無生氣,只有那一雙眼睛,燃燒著緋色的火焰,幽幽地看著格爾森。
一股惡寒爬上格爾森的脊背。
四個白銀。
格爾森已經完全放棄戰鬥的打算,甚至眼下的情況,連逃跑都很難成功,他死死盯著逐漸走近的獵人,那手中的劍刃完全沒有因為主人的腐朽而褪色,泛著寒光,映照出格爾森緊張的表情。
「看來今天要交代在這裡了.……」
格爾森手心滿是汗水,正當他試圖尋找破綻逃走的時候,森林中響起了哨聲。
他曾經聽過這哨聲,他也知道,伴隨著這聲音而來的,通常是漫天的箭雨和無盡的烈焰。
那是阿斯特爾的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