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梅林喋血
從遭遇英王處去梅林,還要經過四五座宮院,管事太監往常對端皇妃低眉順眼,越往前走處境越危險,不如退到平戎殿等待禁衛救援,高林對宮中形勢看得比太子更清楚,今日事絕難善了。
「太子爺,英王要去接駕,爺便任由諸位大人隨同前去吧,奴才護送殿下回平戎殿,改日拜見皇妃娘娘。」
太子趁勢收住腳步,英王在旁叱喝道:「皇妃早有旨意,令我兄弟護駕移宮,奴才竟敢以讒言要挾王兄,莫非忘記了內務府宮規。」
「英王爺,大抵不過一死,內務府宮規嚴酷,還不曾剝皮抽筋,奴才見過破軍校尉手法,死前能指點幾句。呵呵,陛下沒立王爺做平戎殿的主子,奴才用不著你來教訓。」高林說時運氣揚刀,數寸刀芒吞吐不定,瞪眼怒罵道:「護送太子回平戎殿,禁衛大軍即可便到,敢攔阻者皆是叛逆,殺,狗屁王爺與背主奴才沒分別。」
英王氣得臉色發青,卻不敢下令圍攻,平戎殿侍衛悍不畏死,一時三刻擒不住太子,如宮中動靜太大,禁衛軍真敢破門而入,到那時情勢便要逆轉了。
「英王,高總管擔心太子安危,既然執意不願去,本王陪你前去如何?」睿王說罷指向周圍文武百官,勸說道:「有眾多大臣同往,王兄還怕不能接出父王嗎?如仍不放心,大可將太子保護在平戎殿。」
「高林,難得你和侍衛們忠心護住,獨孤皇家絕不會虧待。走吧,去梅林,有英兒領數十萬精兵在外,沒人敢傷本太子,大不了將王位讓給他。」
「太子爺——」
高林還要攔阻,太子已邁步朝前走,他一咬牙快步上前,持刀走在前頭,平戎殿侍衛們見狀隨護在太子周圍。
「英王,清輝郡主領兵在外,王位你可以爭,切莫傷了太子。」
睿王在心裡暗罵愚蠢,佔優勢時不敢冒險一搏,寄希望於一道國王口諭,獨孤英敢在草原抗命,豈會乖乖聽話自解兵權,在軍中的威信誰能與她比肩,就算登上王位也坐不安穩。
沿途宮院見太子的人已被包圍,英王又不下令動手,皆以為局勢已在掌控中,領人悄悄跟隨在隊伍后,等到了梅林湖邊,英王身後侍衛太監已有五六百人,而高林所領不過二三十個侍衛。
「英王,梅林就在眼前,你想如何接駕?」
到了梅林性命已無憂,武聖雖不願參與王子之爭,但如有人想下殺手,他該不會無動於衷,太子在湖邊站住,望著湖水淡然詢問。
「王兄何必明知故問,武聖坐鎮梅林,誰敢冒犯他老人家,還請王兄傳令,讓梅林的奴才們將父王護送到湖邊,我與大臣們在此接駕。」
太子嘆息道:「王位之爭歷朝皆有,卻不曾像如今這般,將滿朝文武大臣當做人質,英王,讓睿王領大臣們去接駕,我一人留於此地為質,你意下如何?」
英王心中猶疑更甚,動手前已派人通傳端皇妃,到了湖邊怎不見蹤影,莫非先行去了梅林?他的猜測這回沒錯,端皇妃得知已控制住太子,領宮中近百侍衛太監登船去了梅林,武聖已表態不參與諸王之爭,以他身份斷不至於虛言哄騙。
「皇妃娘娘,太子、英王和睿王領群臣在湖邊接駕。」
總管太監入屋稟報,端皇妃坐在國王床邊,聞言大怒:「湖邊接駕,豈有此理,讓他們入林跪迎聖駕。」
「端妃,何須多此一舉,儘管將陛下抬去吧,老臣不會出手阻攔,皇家的事已盡了本份。嫻妃回宮吧,在皇宮內院凡事不爭,未嘗不是福氣。」
嫻皇妃望眼昏迷不醒的老國王,兩滴眼淚噙在眼角,與太子聯手與端妃還有一拼,今日兒子性命握於人手,除了認輸還能怎樣,向武聖哭訴道:「老大人,還望您出面保全我母子性命,回去封地再不問朝中是非。」
「本宮既已答應,就不會食言而肥,諸妃爭寵,王子奪嫡,皆出於人之常情,其間難免各使手段,事定后仍為一家人。」
嫻皇妃彎腰謝過,挪步出了竹屋,離開皇宮后,有清輝郡主領兵在外,英王母子心中縱然想斬草除根,當今情勢下也力有未逮,以後對太子大概也只會軟禁不敢下毒手,太子活一日,睿王就安穩一天,早知今日就不該在朝中拉幫結派,相助太子還能多享榮華富貴。
「端皇妃懿旨:太子、英王與睿王領大臣入梅林跪迎聖駕。」
幾艘畫舫靠上岸,總管太監看也不看太子,諂媚地去攙扶英王登船,督察使領人走近太子,臉上老淚縱橫,監國七年在朝中沒有根基,太子的仁慈已與懦弱毫無區別,今日唯有以死相報了。
「高林,先派人護送睿王與大臣登船。」太子見高林持刀不動,怒罵道:「你也要抗命嗎?還不快去。」趁人不注意低聲呵斥:「入林而安。」高林側頭望幾眼太子,抹把臉上淚水,領侍衛們半扶半拉將督察使護送上船,擔心端皇妃在船上動手腳。
「太子,登船吧。」
睿王拒絕侍衛護送,走過來攙扶太子,往日恩怨瞬間化作烏有,兄弟就該同患難,此生怕要軟禁在梅林中了,太子遇事猶疑不決,他又何曾沒做錯事,真後悔派兵去攔截幻劍門弟子。
英王當先登島,在侍衛們環伺下望著湖中畫舫,劃得慢些又能怎樣,今日清輝便要換了主人,梅林以後就成無人問津的孤島。
嫻皇妃的船與太子相交而過,臉上的淚水已劃出了情勢,太子此去再難出林,睿王此時到放開了心胸,輕笑道:「太子,我還是兒時來過幾次,數十年未能欣賞梅林景色了,呵呵。」太子嘆口氣苦笑道:「父王不下令,我輕易也不敢來,倒是英兒沒有顧忌,唉——」
太子的嘆息音效卡在了嗓子眼,睿王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快靠岸的畫舫上,文武百官中有人驚呼出聲,卻淹沒在湖水兩岸的殺聲中。
英王畢竟習武多年,梅林傳來亂箭破空聲,他抓住總管太監就擋在背後,雙腿卻插上了幾支長箭,跪下身時正瞧見禁衛軍旗幟從遠方飄來,眼前一黑再也沒能醒過來。
「哼!」
一箭射死英王,獨孤英冷哼一聲收回手中長弓,拔出王劍領兵撲向湖邊。英王所領侍衛讓亂箭射傷不少,殘存的人正要迎戰,有人瞅見英王頭上箭桿,不覺失聲喊道:「王爺中箭了。」侍衛們聞聲放棄了抵抗,抱著頭跪在地上,而從梅林衝出的左右衛軍士,長刀一劃便是一顆人頭,放棄抵抗的侍衛察覺投降保不住命,再想垂死掙扎已沒了機會。
在梅林埋伏的弓箭手擔心傷及船上人,長箭如雨射向英王和手下雙腿,武者察覺不妙本能地去防護要害,恰恰成了不設防的活靶子。短兵相接時更不是左右衛百戰精兵的對手,片刻過去梅林岸邊只剩下近百無頭屍身,英王的人頭就提在獨孤英手中。
「英兒,不要濫殺無辜!」
弓箭手一輪亂箭射過,湖水中冒出近百顆腦袋,高林的刀在半空停住,扯著嗓子大喊:「不許動手,郡主殿下的衛兵。」侍衛們忙收起兵刃,將湖中的衛兵往船上拉,英王親信見事已至此誰還敢反抗。
秦如風聽見太子喊聲,對高林眨眨眼,朝遠處禁衛軍高聲吆喝:「郡主有令,亂臣賊子殺無赦,反抗者滅族!」連喊幾聲方轉頭看向旁邊船上,給太子行軍禮,大聲回稟道:「太子,末將不敢違抗軍令,殿下有話去和郡主講。」
「高林,想不想再立大功?」今日事表夠了忠心,功勞卻沒幾分,控制局面的是郡主和禁衛軍,高林聞言雙眼發光,拔出長刀表態:「將軍,除惡務盡,奴才帶人領路,走。」
「以後不許自稱奴才,小垣子把你當兄弟,他是我師弟,你就叫我聲秦哥吧。」
「好嘞,秦哥,快走,要不會讓禁衛軍把功勞搶跑。」
畫舫停下,睿王攙扶太子上岸,兩人眼睜睜望著遠處的屠殺,有心去找獨孤英,左衛軍士護在周圍,重盾圍成了牆,對太子的話充耳不聞。
梅林中傳出喊殺聲,端皇妃方感覺不妙,武聖抬手間便把她丟向竹屋外,合手時屋門無風自閉,無形氣勁將她攔阻在數尺外,而帶來的侍衛和太監,全軟綿綿躺倒在遠處地上,口鼻中流出的血紅中帶黑,宇文潔正喝罵女兵去砍人頭練膽量。
「端妃,今日難逃一死,死前如不想受罪,老實回答一句話,我母親的病,是否你派人暗算?」獨孤英手拎英王人頭,端妃一看癱坐在地,盯著她哭罵道:「我母子不過垂涎王位,從沒想過置太子於死地,你好狠的心。」
「看在此情,本郡主不會屠戮英王府,說吧,當年事是否你派人?」將人頭扔過去,端皇妃抱起來哭不出聲,遠處喊殺聲漸漸微弱,禁衛軍已分明控制了皇宮,抹去淚水慘笑道:「王後去世,陛下心中就已起疑,本宮難以接近太子,怎麼去暗算太子妃,又為何要暗算呢,害了她,太子重新納妃,如生個男孩,豈不徹底絕了念想。」
獨孤英默然背轉身,端皇妃的話亦曾想過不止一次,若真是她在暗中指使,這幾年完全有機會暗算自己,豈不比傷了母親更有效,看來兇手還真另有其人,而嫻妃母子如是當年主謀,照樣沒理由不朝她下手,一個沒有子女的太子,又怎能長久保住儲君位置。
「你放心去吧,英王叔子女,在王位爭奪中也是受害者,本郡主會上本請求賜予爵位和封地,獨孤皇家本就不該兄弟相殘。」
宇文潔將藥瓶扔過去,端皇妃拔掉塞子,看著獨孤英背影低聲哭道:「清輝,陛下嚴禁幻公子踏入太子府,其中隱情卻無人得曉。」說完不等發問就喝下了瓶中毒藥,掙扎著喊出幾個字:「問無情。」話落不過數息便七竅流血而亡。
「郡主,禁衛軍團長俞林求見。」
獨孤英望眼端皇妃的屍首和英王人頭,眼中不覺發澀,兩個長輩皆死在她手,皇家兒女為何總如此難以相處,為個王位值得嗎?
「讓他傳令禁衛回營,等候太子犒賞將士。」說時看向宇文潔:「讓秦如風帶兵持王劍與英王人頭去近衛軍,令其即可歸營,有新一巡軍官在營中,幾名校尉掀不起多大風浪,暫且先不要理會。潔兒,宮中事你辛苦些。」
獨孤英強忍淚水望著竹屋,俞林帶幾名校尉快步趕來,參見后與她一同走向竹屋,人未進門武聖迎出來。
「郡主,快去見一面吧,陛下要走了,迴光返照,勉強能說幾句話。」
看到爺爺枯槁的面容,獨孤英撲倒在地失聲痛哭,老國王艱難地笑道:「英兒,你沒讓爺爺失望,呵呵,時也命也,爺爺本想一統河山,卻給你留下個爛攤子。驍騎營,禁衛軍,聽清輝令,只聽命於她。孤該走了,王后等了幾十——」
「爺爺——」
「陛下——」
老國王合上了眼,誠如所言,時也命也,如天假三五年歲月,以他隱忍幾十年的準備和手段,削藩之策實不難成功,最終卻功虧一簣,所幸臨走前還能清醒片刻,親口給孫女移交了帝國最精銳軍隊的指揮權,臨終時一句不提太子,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
「禁衛軍誓死效忠郡主殿下。」
俞林與五名校尉以武士名義宣誓,武聖目光逐一從各人臉上掃過,冷漠地說:「你們記好了,只聽命於清輝郡主獨孤英,否則,休怪老夫逆天出手。」說完扶起獨孤英,安慰道:「陛下後事交太子處置吧,郡主速回翠華宮,召見軍部和民部三大臣,穩住帝國軍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