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密謀回京
國王病危政局動蕩,王公大臣心思多用在爭權奪利中,各衙門官員失去約束懈怠公務,前方與聯軍苦戰的帝國兵團,催糧要兵的軍書常常得不到及時批複,將領們滿腔怨氣逐漸化作失望,失去老國王光環籠罩,太子在軍中就如同陌生的符號。
落日鐵騎在西部邊陲集結,翠華精兵向東部調動,雪國也不甘寂寞,在邊境時常挑釁,清輝帝國內亂未平,環伺在旁的強敵要趁機圍攻,四家郡王的處境比太子更難以言說,以一郡之力抵禦兩個帝國夾擊,無異於雞蛋碰石頭,明知其不可為,卻還要硬著頭皮迎戰。
東部兵團與聯軍和解停戰的消息,如一場及時雨澆灑向久旱的田地,內戰烽煙幾乎一夜消散。
「皇家削藩之策絕不放棄……而制衡皇權之策略大可商榷。」
軍情通報不顯眼處有兩句話,前一句表明清輝郡主態度,后一句回答東海王的提問,郡王公侯們將兩句話連起來,從中讀出另一種含義。
翔雲王府,卓越接到回府議事的命令立即趕來,老王爺望著他連聲冷笑:「呵,方才停戰,你的病就痊癒了,呵呵。」卓越膽怯地垂下頭,低聲辯解道:「父王,病來如山倒,您不會懷疑兒怕死裝病吧。」
「年紀輕輕一病三年,本王都以為要白髮人送黑髮人了,病去如抽絲,哼,你倒是一夜之間容光煥發啊。」
卓越不敢抬頭與老王爺對視,心底卻暗自發狠,回去后要將侯府的人梳理一遍,身邊肯定藏有父王的耳目,會是誰呢?
「皇家削藩之策絕不放棄,而制衡皇權之策略大可商榷,去京都求醫,聽郡主開藥方,削藩尺度和制衡方式。」
安遠侯卓越卧病三年,請旨允許入京求醫,太子批複:准。沒過幾天,東海王請旨,要派世子親自護送身負重傷的破軍校尉回京,太子自然應允,隨後臨風王世子和鎮南王次子都以冠冕堂皇的理由獲准入京。
四家郡王子弟入京,給動蕩不安的政局更添變數。勤政殿外銅碑高聳,立儲須貴族院過半王侯贊成,儲君繼位最少得有七十家擁護,立國初皇家與王侯的血誓,幾十次內戰由此引發,最終仍無人能違背。此時四家子弟入京,分明來選擇扶持的王子,四家郡王和九家國公,十三家足以替貴族院做出抉擇。
綺麗郡守府,獨孤英在最後一份公文上籤上字,出門時已月過中天,她卻毫無睡意,在院中望著月亮出神。
綺麗郡在內戰中受創最深,戰後恢復需要大筆銀兩,幾次上奏請戶部儘快撥銀,奏本一去了無迴音,爺爺病重難以理政,父親監國為何遲遲不做答覆,難道戶部敢公然抗命,督察院又為何不彈劾。平民百姓怎能想到引發戰爭的真正原因,在他們眼中分明由皇家蓄意挑起事端,而清輝郡主無疑便是罪魁禍首,如不能儘快安撫民心,又何談綺麗郡重建恢復,更難以儘快脫身回京。
派宇文潔以軍務名義回京,暗中去見武聖詢問爺爺病情,武聖的沉默已給出答案,那一刻獨孤英推開桌案就往外跑,腳步卻越來越慢,灑下一路淚水慢慢挪回公務房,爬在桌上失聲大哭。郡主三年征戰,在刀槍劍雨中幾次負傷,從未曾流一滴眼淚,今日卻為何傷心欲絕,郡府親衛們握緊了刀槍。
自古忠孝難兩全,人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有誰知帝王的無情里藏有多少對帝國和百姓的深情,人皆知國王手段殘酷,又有幾人理解梅林中老人的寂寞和孤獨。為帝國數十年和平,失去心愛的王后,為帝國長治久安,在暮年發起削藩之戰。知子莫若父,情知太子軟弱難挑重擔,卻不忍廢掉絕其生路,只能儘力去清除潛在的威脅,若說執政之失,莫過所立太子非明君英主,或許曾有過猶疑,但最終僅僅為一個承諾,老國王耗盡了心血。
「爺爺,英兒該怎麼做?」
月光下獨孤英在心底發問,或許冥冥中有所聯繫,梅林中老國王睜開了眼,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英——兒——」武聖從冥想中驚醒,忙近前察看,老國王卻再難說出話來,兩滴渾濁的淚珠滾落臉頰。
「要召清輝回京?」武聖低聲詢問,老國王眼帘合了起來,努力半晌才睜開來眨了兩下,隨即又陷入昏迷中。
「想見孫女,卻又挂念東部戰局,不敢讓她離開,更擔心回京遭人暗算。陛下啊,以你天縱之資,之所以邁不出武聖這道坎,無情訣,唉——獨孤皇家祖傳秘訣,卻偏偏嫡系子弟人人多情。」
「爺爺,你等我,等英兒回京!」
月光下,獨孤英快步回房奮筆疾書,兩封書信寫好,翻開衣領掏出掛在脖子上的一方月牙形玉印,用王劍刺破手指,將血珠滴在乳白色的印章上,頃刻印章變作鮮紅色,就如同半滴鮮血。玉印在書信簽名處滾過,兩個紅字躍然紙上,清輝。將玉印揣回胸前貼身佩戴,獨孤英封好書信長吁一口氣,倦意湧來不想多動半步,爬在案桌上沉沉睡去。
「殿下,東海郡王府傳書,三千萬白銀要解到綺麗郡來。戶部行文催促儘快轉交國庫。」
令狐清籌措銀子快愁白了頭,接到東海文書,心中喜悅還沒消散,戶部信使就跨進門檻,原來戶部早就派人在東海郡催討。
「回復戶部,綺麗郡遭遇三年戰亂,按帝國律令,三年內稅賦應用以恢復生機,本郡主便宜從事,預先截留了,每年及時報賬即可,戶部大可派員稽核。」
令狐清提醒道:「在催討東海郡王賠償銀,按律確實應交戶部。」獨孤英一指頭點在她額頭,低聲解說:「你仔細看文書,東海郡王解來白銀三千萬,沒說是賠償銀啊,戶部要催也該去東海,我私人借銀子與戶部有何干係。臨風王解來銀子后也照此話回復戶部。」
「如此做會讓太子為難。」
「為難?陛下未病時,戶部敢把軍費拖延一日嗎!來人,把戶部信使趕去東海郡。」
令狐清鬆口氣,臉上有了笑容,說:「損失財物,我開價翻倍,東海郡王答應多賠償一千萬,還真是財大氣粗,臨風王就吝嗇多了,只給五百萬,還要用戰馬逐年償付。」
「你可別把兩家郡王再逼得起兵,呵呵,去叫潔兒來,我有事商議。」
「殿下,一年難得笑幾次,有好事嗎?」
「你要不張口閉嘴喊殿下,我還能多笑幾次,快去,對了,順便把歐陽軒喊來。」
三年前,歐陽軒與驍騎營血戰一場遍體鱗傷,隨後十幾人全落在秦如風手中,傷好后獨孤英沒責備一句,讓他去後方訓練騎兵,過一年召回前方,直接任命做騎兵軍團長,兩年征戰多次負傷,臨陣總想以死報恩,讓獨孤英訓斥幾十次才算走出陰影,如今接替華岳走後空缺近三年的司馬一職,負責處置日常軍務。
「歐陽將軍,本郡主若因故不能指揮,而東海郡王再度起兵進攻,你能守住綺麗郡嗎?」
獨孤英開門見山,雖說所問話題是假設,但歐陽軒不敢隨便回話,考慮一會堅定地回答:「殿下,東海若以同樣兵力進攻,六個月內絕不會丟失一座府城,若允許反擊,我能把攔河索奪過來。」
「被動防守防不勝防,重兵守住府城,各主城得失不要太在意,派騎兵軍團突進敵境,戰火不能光在綺麗郡境內燃燒,進攻有助於防守。當然了,最好不要開戰,但你要隨時做好打得準備。本郡主離開郡城一段日子,軍務你全權負責,對外莫要透露。記住,將軍不同於士兵,別動不動就領兵往前沖,你的職責是指揮。高垣曾說過一句話,身邊有一個軍士在,軍官都不能放棄指揮責任,否則就是瀆職,望你牢牢記住。忙去吧。」
歐陽軒離開后,宇文潔忍不住問道:「殿下要去哪,回京嗎?」
「清兒,我和潔兒潛回京都,你留守郡府,要盡量隱瞞我倆行蹤,能瞞拖多久是多久,直到京都傳來消息。」
「殿下,京都局勢複雜,還是留下潔兒守城,我陪殿下去吧,有些事殿下不便出面。」
獨孤英氣惱地罵道:「殿下、殿下,你不覺得說話彆扭嘛。說,我入京后該怎麼做,敢叫一聲殿下,信不信我打你。大姐回來,還以為我老欺負你倆呢!」
「不提大姐還少生氣,論戰功,司馬怎麼說也輪不到歐陽來當吧。」
令狐清噘嘴反駁道:「要說多少次,翠華宮和綺麗郡的職務不能兼領,停,別拿大姐來說事,你能和大姐比嘛,武校,咯咯,她一個打你一群,哼,我都成武校了。」
獨孤英好氣又好笑,拍著桌子罵:「你倆說起正事就吵嘴,令狐清,你再敢裝下去我真動手了。」
「我沒裝啊,回京后,躲高垣小院去,沒人注意哪,呵呵,潔兒想辦法溜進翠華宮,殿下,我知錯了。走前傳信秦如風回京,左右衛的兵力加上鏢局的護衛,咯咯,大姐要能回去更好,我說完了。」
宇文潔聽糊塗了,進京后暗中聚兵,去打誰?總不能發動兵變吧,三衛隨便哪一個出動,左右衛都難扛住,想到這一激靈,看過去就見令狐清正偷笑呢。
「不能去高垣小院,直接潛回翠華宮,我想起來了,大姐的院落為何冷清,就藏在哪,去梅林無人能察覺。」
令狐清和獨孤英都愣住了,從華岳院落去梅林,難道有暗道,不可能啊,皇宮防守怎會出現如此失誤,獨孤英想了好久才若有所思,但仍然不敢相信心中猜測,爺爺難道早就在預防宮中生變。
「殿下,我想真有暗道,一則陛下去翠華宮方便,二來也是留給太子的後路,若宮中有變退向翠華宮,離禁衛后營很近,禁衛后營,皇家暗衛所在高手如雲。」
令狐清在心底佩服老國王,幾十年前就給太子預留後路,這份心機謀划帝國有幾人能及,傳說中的兵諫幸虧沒發動,否則又是一場血流成河的慘劇。
「三姐,回京后最難相處莫過太子,清兒斗膽說幾句,事成可讓功,事前萬不能相與謀划,幻公子交友廣闊,最好莫要藉助其力以免事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