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罪惡之夜
食鹽和糧草,送進了留守的傭兵大營,解了坎塔爾的燃眉之急,顯然是談判取得了成效,讓敵意無形中消散,投桃報李,傭兵拔營後撤荒漠,巫兵隨後也退向森林邊緣,大草原上再無軍事對峙的風險。
貪婪成性的部落首領們,在學兵守城最艱難的時候,一個個露出了本來的面目,有人縱兵搶劫運輸隊,給燕寧商會帶去巨大的損失,有人公開投靠了落日帝國,甘願充當其幫凶,有人表面上舉棋不定卻暗**應戰馬與糧草,能保持中立的部落少之又少,僅僅只有十餘個部落恪守盟約,雖說沒有出兵幫助學兵守城,但多少對落日傭兵有所牽制,減輕了學兵的壓力。
兵敗棄城與反攻獲勝,短短几天局勢逆轉,隨後三國四方的會談徹底打消了部落首領們的僥倖之心,大多數忙轉向燕寧,送戰馬送奴隸訴說無奈表達忠誠,而作惡多端的部落,自知學兵的清算不會再仁慈,合兵一處以求自保。
燕寧派出的信使跑遍了各個部落,彼時不知能否獲勝,各家部落為保住草地和族人,無奈之下投靠敵人,行為雖然可恥但情有可原,帝國郡主既往不咎,讓各家部落首領開春到土城聚會,共商草原重建大計,此時應悔過自新,儘力慰問獲勝的學兵。
看到燕寧的文告,梅英笑容滿面,心中僅存的不滿煙消雲散,帝國郡主仁慈所以既往不咎,燕寧卻沒說她的態度,沒舉起屠刀只是時機尚未成熟,恐怕帝國郡主退兵后,大草原便會有一場血腥的清洗。
敲定了未來的走向,關於細節的談判依舊在進行,梅英全權委託給了令狐清,讓她和燕寧去爭吵。
天氣轉冷,大草原的冬天不適合作戰,部落首領們紛紛鬆了口氣,等清輝郡主退兵后,燕寧手中只有巴吉一個萬人隊,奈何不了情急時抱團的部落聯軍。
戰死將士的屍骨運到墓地,梅英主持了隆重的葬禮,數萬學兵埋骨草原。
「不能忘記英烈們的業績,我請求帝國每年派兵守護陵園,最好是此番積翠關參戰各郡的學兵,大草原是天然的練兵場,守陵學兵一應開銷全由我承擔,這是該盡的義務,燕寧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是清輝軍人。」
燕寧跪下了,第一次向梅英大禮參拜,以草原統治者的身份,而一句永遠不會忘記是清輝軍人,讓兩姐妹冰釋前嫌,所有的不快都讓草原凜冽的寒風吹散。
「我答應你,會上奏京都請求恩准:參戰各郡的標營,此後結業學兵,均要在大草原守陵一年,以三營兵力為定製。」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讓大草原披上了銀裝,千里雪飄萬里冰封,土城每日都有兵將結伴出遊,去欣賞大自然壯闊的景色。戰爭結束了,對戰死戰友的悲傷只能深埋在心底,活著的人快樂地生活,正是英烈們之所以捨生忘死拚殺的追求,軍人最高的理想永遠是和平,但復仇和懲罰絕不會因時間而沖淡。
雪夜,學兵開出了土城,傭兵離開了營帳,巫兵踏過了冰封的清河,三支精挑細選的精銳部隊,在各自主將親自率領下,藉助於夜色的掩護,就像三頭飢餓的猛虎,悄無聲息撲向放鬆了警惕的部落。
巴吉站立在城樓,眼望著學兵精銳撲向草原,燕寧沒有令他領兵出擊,已經充分照顧了感情,他還能說什麼,難道還要去為叛逆求情。「大哥。」巴郎欲言又止,燕寧不要俘虜的命令他仍舊難以消化,巴吉緩緩轉過身,城樓下微弱的燈火里,李長弓領著督察隊來回巡邏,胡立抱著刀坐在牆角,無關乎信任與否,上位者總須未雨綢繆,不會讓他巴吉因心軟壞了大事,今晚稍有異動,死去的人就不光是背叛的部落。
「你給大哥擬個辭呈,辭去三軍團長之職,請燕小姐另行安排職務,今晚就呈上去,記住,話要說得委婉。軍權不可留戀,莫要妄自送死,燕小姐的心,絕不像她美麗的面容那樣人畜無害。戰亂不休的大草原,如今正需要這樣的狼神使者。」
巴吉的辭呈遞上去,燕寧沒有多說話,照準,隨之將兵力劃分為五營,巴郎為其中一營的統領,另外四營統領,有燕家死士,有其他部落的悍將,有自願留在草原的學兵,誰也指揮不動誰,只會服從燕寧的命令。今夜不單純在懲罰叛逆,草原的掌權者也在公開調整她賴以統治的班底。
「師尊,****非長治久安之策,更容易惹得清輝皇家疑惑,多謝您支持弟子,使得星俠主動解散護教之兵,我將他們分散編進了各營,委任星俠為刑房之長,負責草原緝匪懲惡,他的性格嫉惡如仇,正合適擔此任。」
「去吧,去吧,你心中對為師還是抱有戒心,呵呵,何必多來問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為師早有言在先,敵方武聖不來干擾,此後不會再幫你出手,但還是要告誡你,能少造殺孽就少些吧,更別因俗務纏身而耽擱了修鍊,你心中人的路,大草原不會是終點。」
燕寧臉一紅,低頭行禮后離開,大祭祀幽幽嘆口氣,該說的話都說了,以後的路要她自己走,天意固存,人亦可有所修正,否則就不存在棄惡從善了,所謂天道無常,正因人心變幻不定。
大草原燃起了火光,雪花化水久久不能澆滅,精兵突襲所遇反抗微乎其微,哀求、咒罵無濟於事,沒有老弱婦孺之分,只有活人和死人的區別,活著的人在替死去的戰友復仇,三國精兵打了幾個月,誰沒有親友古舊死在戰陣中,積壓的仇恨點燃后,獸性遠遠超過人性,一個不要俘虜的命令,讓各種罪惡都披上了合法的外套,三個數萬人的大部落灰飛煙滅,十餘萬人從大草原消失。
三國史冊稱作懲罰之夜,閉口不提詳細經過,燕侯府敢作敢當,直接稱之為罪惡之夜,讓所有罪惡在火光中消失的雪夜,後世子孫索性不承認曾有過這樣一個夜晚。
狼神的傳人再驍勇善戰,也無法與三大帝國的精兵相抗衡,何況三國軍隊扛著執行狼神使者軍令的大旗,合兵反抗的提議剛提出就讓推翻,一頭餓虎都無法反抗,面對化敵為友的一群猛虎,反抗只能讓大草原血流遍地。背棄盟約自嘗惡果,其後幾天各部落兵變不斷,大勢逼迫下,曾經高高在上的首領們大多成了替罪的羔羊,事實上也個個罪有應得。
軍隊撤回了營地,三方主將都下了封口令,戰鬥經過誰也不許說,戰報簡單的只有幾句話,無非是雪夜突襲順利完成任務,連戰果都顧不上統計就奉命撤回,所以此夜參戰的部隊不評戰功也無法更不敢評定戰功,扯下了遮羞布上下都無法交代。
沒有戰報不等於想不出屠殺的場面,華岳姐妹好幾天臉無笑容,但不要俘虜的命令是姐妹共同商定,當時萬萬想不到會有如此難堪的戰果,三大部落十餘萬人讓三國精兵屠殺殆盡。有心辯解當初我們下令是不接受軍人投降,可這樣一來參戰的將士幾乎人人有罪,執行軍法只會激起兵變,何況軍令放在那,嚴格來說將士們只是將命令闡釋的更徹底。
「命令是我們下,但計劃是高垣制定,黑鍋讓他背,喝人血坑殺俘虜,再多個滅族的惡名無所謂。」
令狐清幾句話就把主要責任推給了高垣,姐妹自欺欺人總算良心有所解脫,華岳逼著高垣爬在床上補寫個報告,罪惡之夜的罪魁禍首就成了躺在床上翻身都難的督查隊長。
安撫的策略令狐清不陌生,宣布懲罰就此結束,派人慰問各部,承認新首領的地位,一連串措施到位,梅英還贏得了一個仁慈的美名,草原部落的人心逐漸穩定下來。
「兄弟,你以後出門,千萬別喊我一起去,嘿嘿,小爺給你個忠告,去茅坑都別忘記帶上衛兵。」
李長弓嘴中不時來幾句幸災樂禍的調侃,可對高垣的保護費盡了心思,去茅坑固然帶著衛兵,他每次都在旁邊,高垣讓華岳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不能不防刺客趁機報仇,結果還真讓他砍死了好幾批刺殺的人。華岳姐妹乾脆將高垣的督察隊擴充成標,六百多精兵就一個任務保護隊長,比郡主大帳的防守都嚴密。
「在草原人心中,你絕對是惡魔的化身,督察隊都跟著倒霉,嘿嘿,話說回來,現在你比郡主都深得軍心,不光是學兵,連留守的傭兵和巫兵都願意跟著你混,看到沒有,你出城打獵,三家的巡邏隊自動擔負起了外圍警戒的任務。」
高垣傷好后躺不住了,第一次出城去散心,看到他學兵一個個擠眉弄眼,遇到傭兵和巫兵的巡邏隊,還真如李長弓所說,在周圍當起了哨兵,開始他以為是例行的監視,後來越看越覺得不對,人家壓根就沒防範他的意思,全在搜尋可能埋伏的刺客。
「到底怎麼回事?」高垣實在想不明白,躺了半個多月背了個黑鍋,難道老天讓他變成了閉月羞花的大美女,李長弓沒搭話,燕子風怪笑道:「戰前,這些小子和你倆一樣,沒碰過女人,那晚參戰的人,嘿嘿,如今才真正成為男人了,哈哈哈。」
「我——」高垣氣得說不出話來,怪不得刺客接二連三,那晚的罪惡比他想象中還要嚴重得多,獸行,連馬匪都不如,常雲飛知道他冤枉,寬慰道:「過去了,軍隊就這樣,稍一放鬆軍紀,兵匪沒區別。」
「回城!」
高垣悶悶不樂回到土城,這黑鍋背大了,縱兵為匪無惡不作,按軍法有多少腦袋都不夠砍,還不能去辯解,傾盡清河水怕也洗不清污名了。
仁慈的前提是你有實力為惡,否則不叫仁慈而是軟弱,罪惡之夜的暴行,讓桀驁不馴的部落從心底發寒,對燕寧迅速掌控草原收到奇效,恩威齊施之下,一個冬天就基本穩住了局勢,首領們紛紛將子弟送到土城為質,燕寧的政令軍令逐漸在草原再無人敢質疑,多如牛毛的馬匪失去了後台,在三國聯合絞殺下降的降跑得跑,商路終得暢通無阻。
罪惡的夜晚,平靜的草原,其間因果關係文人政客永遠不會承認,高垣的惡名響徹在草原,蓋過了清輝郡主的仁慈和狼神使者的光輝,換來了政令通暢馬匪絕跡的數十年平靜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