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嚴刑逼供
京都,民部地牢,李長弓艱難地爬起身,盤膝坐在床上,閉目垂簾開始修鍊,藉以緩解全身的疼痛。
進京報捷,鮮花和美女,獎賞與榮譽,場面比預想中還要隆重,軍民兩部大臣出城十里相迎,京都街道上滿是歡歌笑語。
「捷報:郡主三戰三勝,學兵軍團佔領草原。」
風頭最盛莫過李長弓,精甲駿馬一騎當先,報捷的喊聲引發陣陣歡呼,一路伴著喝彩踩著鮮花在少女拋來的手絹中前行。
宇文潔向民部呈交戰報,卓越在軍部詳解戰情,金殿之上,三跪九叩覲見國王,李長弓代數萬學兵領賞謝恩,立國數千年,又一次開疆拓土,報捷三使必將成為帝國新貴。
「獨孤英親冒箭矢,率大軍開疆闢土,建帝國千年未有之殊勛,其封號以國為名,開府設官儀如親王。」
「賞賜學兵三年軍餉,其有功將士,無須再行評功敘職,按清輝郡主戰時編製授予實職。」
國王語出百官側目,太子不覺心中一顫,有心代愛女婉辭,但瞄見父王嚴厲的目光,終不敢出列請求,諸王怒色稍縱即逝,此時若出列諫阻,非但不會讓國王收回成命,傳出去還會招來妒忌的惡名。
清輝官制,郡主封地不過一府,其封號隨府名,以國為名賜予封號,獨孤英為帝國數千年第一人,老國王其間用意何用多想。
帝國軍制,標營學兵畢業,軍銜不過武士,軍職罕有巡長,學兵軍團破例實授軍職,像華岳和秦如風,將來離開標營便是標長,若再立新功,豈不有可能成為一營校尉,而現任的校尉,無疑便要躋身將領行列,清輝郡主在軍中無形中便有了可觀的勢力。
「佔領不是征服,清輝郡主所求城池賜名一事,戰後再議。」
散朝後,宦海沉浮多年的大臣們臉上笑容如舊,心中再無復先前的熱情,若學兵軍團守不住城池敗回積翠關,今日開疆闢土重賞,他日便會因兵敗失地而重罰,從老國王拒絕賜名中,足以看出王位繼承權的爭奪遠沒有定局。
「潔兒,此時稱病留在京都,功成名就,何必堅持去草原,須知前途危險重重。」
「王爺傳話只有四個字,見好就收,請王子多加思慮。」
宇文潔住在家中,翔雲郡王在京都有別府,勸說和開導沒攔住兩人重回草原的決心,相約到驛館叫李長弓出發時,才得知他讓民部軍法司帶走了。
「前腳論功行賞,後腳科以罪名,李長弓軍職不過巡長,還上任不久,一個孤兒學兵,怎敢違抗軍令,列侯又怎會與之交結,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宇文潔的吵鬧未能讓父親和外公進宮求情,卓越身份敏感涉及案中更不能多說話,無奈中去覲見太子,央求開脫李長弓罪責,太子思索良久,最終還是走進了民部,卻未能帶出李長弓,連人都未見到。
「你們速回草原,告訴瑛兒,一切取決於草原戰事最終的成敗。李長弓難免要受些皮肉之苦,但性命不用擔憂,京都報捷舉國皆知,誰也不會在此時誅殺有功將士!」
連太子都解救不出人來,是誰下令拘捕李長弓,宇文潔和卓越心照不宣,得太子點撥后匆匆趕回去,而對李長弓的訊問,絲毫未因太子曾到來而有所放鬆。
「開戰前,你一年軍餉不過六十兩,到了積翠關,卻懷揣幾十萬銀票,從何而來?說實話還有活路,再不招供,休怪又要動刑。」
主審官望著已變成血人的李長弓,連日審問大刑不斷,除了喊痛吼叫一句有用的話不說,心中敬佩他無愧是標營精銳,但君命不可違,還得硬著心腸繼續拷問。
「早說過,是親衛隊招兵時,各家貴族老爺給的賞賜,親衛隊員無權無勢,給我行賄能換來怎樣的好處,你們抓錯人了。」
「賞賜?為何不賞賜其他隊員,單單要給你!」
李長弓咧開了嘴:「把他們全抓起來,不用動刑就會知道原因,你們敢去翔雲郡抓人嗎?哈哈哈。」
「放肆!」主審官一掌拍在桌上,如此對話重複多次,再問不出來怎麼向民部大臣交差,狠著心下令:「動刑!」
李長弓不等刑具上身就鬼哭狼嚎,但任由主審官變著法子誘招,始終就那幾句話,貴族賞賜不敢不接,非要說是受賄,請把行賄人抓來對質,直到昏死過去依舊不改口。
「抬下去,讓軍醫好生診治,用最好的葯。還有,好吃好喝供著,增派護衛嚴密防守。」主審官接過筆錄,看都不看簽上名字,扔過去時滿臉苦澀:「軍法司刑具快用遍了,就得到這麼幾句話。」
「大人,您為何不動用重刑?」
「重刑?萬一失手把他弄殘或整死,軍法司只怕誰也活不了。別多問,隔天接著審。」
李長弓得到法訣,還從沒像在民部大牢一般認真修鍊,看押的獄卒曾好奇詢問,犯了死罪都要砍頭了,修鍊有個屁用,他回答說老子怕痛,入定后就感受不到了,話很快傳到主審官耳中,刑具變成了皮鞭。
「李長弓,你收了幾十萬銀票不假吧?」
「沒錯,貴族老爺賞賜就是大方,不像標營主事老頭,立下大功獎勵三百兩,還壓著遲遲不發。」李長弓對閑話倒是有問必答,還生怕說得不詳細,聽得新換的主審官皺起眉:「身為學兵,如此稱呼上司,以下犯上是不是要挨軍棍?」
「大人,這又不是軍中,何來的軍法?再說了,吹牛閑聊而已,標營管事向來自稱老頭,我如此稱呼他怎能算得以下犯上。」
「郡主在標營大概也常開玩笑吧,呵呵,不知道她高貴的身份,你們言語間難免會傷及,有沒有得到處罰?」
清瘦的面龐稀疏的眉毛,身著便服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李長弓看著主審官笑了起來。
「哈哈哈,大人,要說處罰,我看您最應該挨軍棍。」刑差的呼喝還沒出口,便讓主審官擺手攔住:「哦,說來聽聽。」李長弓坐在地上,抬手指著他:「公堂審案,你卻身穿便服,有違帝國官制。」
「標營課程學得不錯啊,呵呵,不算審案吧,如你所說,閑聊而已。」主審官索性從公案後走出來,吩咐刑差:「拿張躺椅來,扶他坐好。」
「老頭,看來你官不小啊,我兄弟說過,官越大脾氣越好,嘿嘿,為人處世更有智慧,意志更堅韌。」
「官越大越狡猾越陰險,大概才是你兄弟的原話吧,呵呵,說得不錯,看得出你倆關係挺好,老頭真羨慕你有富貴與共的朋友。」
李長弓靠在躺椅上吹起牛:「那當然了,一起挨過刀的兄弟,有好處自然一人一半,總不能我當了財主,讓兄弟繼續做叫花子。」
「也就是說,你收了幾十萬,轉眼一半就送給了兄弟,夠義氣,呵呵,但換個說法就是狼狽為奸共同受賄!」主審官笑望著閉上嘴的李長弓,悠然自得地往下說:「你在標營的檔案,老夫仔細看了幾天,忠誠帝國勇敢善戰沒得說,可還有幾個字,想不想聽聽?」
「果然是官越大越陰險,好吧,我承認受過賄。」
「呵呵,軍營好男兒,就應該敢作敢當,說吧,你和高垣每人分了十幾萬,錢花到哪裡去了?」
「大人,既然是閑聊,那就一問一答,請問我給行賄人謀取了怎樣的利益?」
「讓其子弟進入親衛隊,以求立下軍功來延長貴族爵位,我的回答你滿意嗎?」
「入親衛立軍功,哈哈哈,你在說笑嗎?打開學兵戰報,去看看有多少親衛死在部落騎兵刀下!花錢行賄,為讓子弟有送死的機會,哈哈哈。」
李長弓放肆的笑聲,讓公堂上的官員刑差全垂下了頭,判詞如寫成李長弓收受賄絡,貴族子弟爭相為國戰死沙場,他還有罪嗎?
「錢花到哪裡去了?標營接到民部備戰令,全營戰馬不到兩百匹,難道讓學兵步行去草原參戰,清輝帝國軍威何在!」
「大軍未動糧草先行,民部撥付了多少銀兩糧草?沒有!你民部指揮得動翔雲王嗎?哈哈哈,公文無異一張張廢紙。」
「學兵千里奔襲,與草原部落、翠華巫兵、落日傭兵三面為敵,軍部可曾調集了援兵?沒有!三萬餘學兵孤軍深入死地。」
回想起曾經遭遇的困境,李長弓胸中積憤如同決了口的清河水,刑差出於職責想阻攔,主審官直搖頭,公堂上只有犯人的怒吼聲。
「受賄的錢去了哪裡?購買兵甲器仗築城器械了。違抗軍令?誰的軍令,溫輕柔嗎?軟禁郡主擁兵不前,難道要親衛隊幫著她危害帝國!交結列侯?與翔雲王子和貴族子女籌謀邊關殺敵方略,豈止交結而已,哈哈哈。」
李長弓罵得起勁,眾官員聽得汗顏,主審官擺手示意將他抬下去,堂口猶有罵聲傳來。
「草原戰事未停,不用行賄,白給你們子弟立功機會,敢去嗎?一群沒見過戰陣卻穿著軍裝的混蛋!」
罵聲響徹民部衙門,各司官員紛紛走出來,看向軍法司的眼神除了嘲笑就剩下鄙夷,文不文武不武,確實是一群不學無術的紈絝混蛋。
「大人,我們對他太客氣了,如今公然辱罵長官,再不動大刑,軍法司威嚴何存!」
李長弓戰功卓著,軍法司的官員以前多少有些敬佩,加上太子曾為其親臨民部,拘捕至今無人為難過他,而今罵聲響徹衙門,讓軍法司成為笑柄,眾官員眼中全是陰狠之色。
「李長弓如今不是普通的學兵,實授巡長軍職,已成為名副其實的帝國軍官,軍部正巴不得我們動用大刑呢,嚴刑逼供的消息傳到邊關,十萬學兵會作何反應?軍部不用出面就會將童營收回去。局勢本就敏感,若再激得學兵生變,滅族之禍近在眼前,你們軍法司好自為之。」
清瘦老頭甩甩手離開軍法司,院中看熱鬧的官員,瞅見他走出來,一個個哧溜溜鑽進各自的房中,大氣都不敢出,記不清民部大臣有多少年沒親自審案了,今天破例出面卻挨了學兵一頓臭罵,誰若不長眼此時觸霉頭,不用幾天就要換頂官帽,會小了絕不止一圈。
李長弓從入定中方醒過來,幾名獄卒便打開鐵門端上飯菜,有酒有肉,比在軍營伙食好幾倍,他也不客氣,抓起刀叉就開吃。
「哥幾個,過去好幾天了,怎麼還不來人提審我?」
「李巡長,我們這些獄卒哪會知道,再說了,不提審好啊,免得挨皮鞭。」李長弓借口防備有人下毒,每頓飯都要幾名獄卒陪著吃喝,一來二去就成為酒肉朋友,聞聲不樂意了:「這可不行,不提審就難以結案,難不成要一直把我關在這!」
「誰還敢提審?連民部大臣都讓你罵得啞口無言,軍法司的官員躲還來不及呢。」
一名獄卒不小心說漏了嘴,李長弓的刀叉也掉在地上,他是真被嚇到了,老頭竟是民部大臣,這輩子升官發財的美夢看來得醒醒,巡長就當到頭了。
「我哪裡知道他是民部大臣啊,要不趁機巴結巴結,將來也好分個肥差,這下完了,八成出不去,風頭一過准死在這。」
「要放以前,你早悄無聲息地死了,如今不同,誰敢殺你?上有太子爺和郡主護著,到街上轉轉,無論貴族還是平民,誰不把你當成少年英雄。」
「死不了就好,等郡主得勝回京,嘿嘿,小爺大搖大擺走出去。」李長弓話音剛落,地牢口傳來護衛的聲音:「大人,您慢些走。」這是有意在給自家兄弟打暗號,幾名獄卒忙跑出去鎖上門。
「李長弓,好酒好肉好葯供著,你不會告訴老頭說傷還沒好吧。」民部大臣在軍法司官員陪同下,站在牢門前笑道:「滾吧,無罪開釋!」
「大人,不知者不怪啊,您官大肚量大,肯定不會計較我破嘴胡說八道,給您磕頭賠罪。」李長弓爬到地上,幾個響頭磕過,額頭一片紅腫,臉上還強作笑容:「還有各位大人,我再磕幾個。」不等出聲攔阻,又是幾個響頭,看得眾官員哭笑不得,在公堂上嚴刑逼供死不吐口,如今竟成了無賴和兵痞。
「李長弓,說吧,出去后閉上嘴有何條件?」
李長弓爬起來滿臉是笑:「大人,我哪敢向您提條件,不過呢,軍法司的刑具沒少在我身上招呼,您說,我出去後走到大街上,人家要問起怎搞成這幅摸樣,該如何回答?不小心摔倒了還是受了刑。」
大街上走一圈,以李長弓如今的風頭,滿京城都會傳遍民部訊問的消息,別說是軍法司,民部大臣也不敢觸犯眾怒,搞不好就會成了替罪羊,給他一萬個膽子,也不敢說國王曾下過擒拿令。
「條件?呵呵,或者說好處,你開吧。」
「有大人您照顧,我以後肯定升官發財,用不著好處,我在想,空手回去,似乎對不住還在草原廝殺的學兵兄弟。」
話說到這裡誰還不明白,民部大臣低聲罵道:「你活該挨皮鞭,也只有凌波標營能培養出你這樣的無賴,與老狐狸一個德行。」抬起頭又是一臉正色:「凌波標營功勛卓越,額外增撥五百萬兩軍費。」
親眼看著李長弓換上嶄新的學兵服,揣著厚厚一疊銀票,在皇家暗衛護送下踏上傳送台,只留下一片朦朧的青煙,民部大臣轉身進了皇宮。
「假扮獄卒刺探,照樣一無所得,呵呵,瑛兒麾下看來不乏忠誠之士。」老國王眯著眼像是在自言自語:「太子仁孝,不會因傷了臉面而報復,但難免會有人藉機生事,你迴避一些時日為好,去風雲城吧,全權督辦三城學兵軍務,順便整頓翔雲童營,重賞輕罰,將曾被收買的官員,全提升一級調離。」
「失察之罪,請陛下處罰。」
軍政大臣已去邊關督察學兵,民部大臣還兼理軍政,老國王又要將他派去風雲城,空出的兩個重要職位一日不可無人主事,民部大臣想提醒又怕惹嫌,借童營失察巧妙點出來。
「邊郡童營山高路遠,偶爾失察何罪之有,去吧,協助瑛兒守住草原,得勝歸來我親率百官開城迎接。」民部大臣跪拜離開前,老國王看似關心地叮囑:「你與軍令和軍政兩大臣分掌軍權,又都跟隨我多年,老了老了別一時眼花走錯了路,不比年輕時啊,走錯了還能返回來。」
民部大臣走了,額頭滿是汗水,拘捕李長弓是老國王有意設下的陷阱,目的就在於把他推到帝國軍民的對立面,隨時可藉此名正言順地除去,幸虧沒走錯路,一直以來死心塌地效忠國王,連太子的臉面也不認,否則此時早進了大獄。
「老夥計,老對頭,你的好日子怕要到頭了。」
民部大臣走出宮門,不知該高興還是悲哀,此去積翠關要從軍政大臣手中分掉一半權利,免不了又是一番明爭暗鬥,等回京時,新的民部大臣和軍政大臣早就清洗了班底站穩了腳根。
「傳太子、華老國公、秦老國公和軍令大臣進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