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部落使者
「我該稱呼你高隊長,還是吸血魔王閣下?」
月余不見,星俠傷勢痊癒,臉色紅潤目光炯炯,跳下馬將佩刀扔給親衛,空手走過來,在高垣身前六七步停下,開口就讓他難堪。吸血魔王,學兵有李長弓帶人解釋,大家都當做飯後笑料,在部落騎兵中卻越傳越玄乎,演化成專吃童男處子,祈求狼神顯靈滅殺魔王。
「他要是魔王,你還能站在這!」李長弓聞訊趕來,見星俠神態倨傲還出言諷刺不樂意了,手下敗將抖什麼威風,就要揭他老底,讓高垣搶過話頭:「我是否喝人血吃人肉,你應該清楚,若是沒有誠意,不妨回去幫草原騎兵攻營,我不會罵你恩將仇報。」
「恩將仇報?看過這個,再來說你我恩怨。」
星俠從懷中掏出個小皮囊抖手扔過來,高垣接過後捏捏,掏出裡面書信匆匆翻閱,須臾裝回皮囊貼身藏好,連李長弓都不讓看一眼。
「你我恩怨兩清,對學兵立有大功,星俠,請——」高垣躬身迎客,星俠原地不動,不懷好意地看向李長弓:「聽到沒有,魔王與我再無恩怨,咱倆的帳是不是該算算了。」
「小爺怕你不成!」
李長弓話剛說完,身子就飛了起來,星俠身法快似鬼魅,一腳將他踢出丈許遠,腳尖好巧不巧正點在腰眼,躺地上難動彈,痛得不停喊叫,親衛拔出刀就要圍攻,高垣揮手斥退,星俠的武功太詭異,快得讓他都不及攔阻。
「報了仇,說正事吧。」
高垣扶起李長弓,運轉內勁幫他沖開穴道,緊抓手腕不讓撲過去,星俠是報當日鞭打腳踢之仇,出手有分寸,痛一陣就過去了。星俠見高垣不動聲色就解開了李長弓被封穴道,心中暗自佩服,火候或許不如自己,但鍊氣層次不相上下,兩人年齡差十幾歲,將來成就高低不言而喻。
「魔王,六千學兵五千護衛,戰死兩千多,傷了三四千,傷亡過半,援兵讓擋在幾百裡外,你還要打下去嗎?」
高原笑而不語,星俠冷哼一聲繼續往下說:「不錯,部落死傷更重,一萬三千多勇士戰死,傷亡達兩萬多人,可你別忘了,包圍運輸隊的騎兵不下七八萬,草原還可以再調來十幾萬精騎,再打下去你非輸不可,聽我一句勸,帶人回去吧,看在優待戰俘的情分,部落不會攔截追趕。」
「星俠遠道而來,姑且別當說客,走,我帶你參觀學兵營地,談不攏再打時,你也好心中有數。」
星俠帶了一老一少兩名隨從,老的走路都顫巍巍,小的只有七八歲,高原想讓人帶下去歇息,星俠搖手笑道:「老伯是我長輩,不信你會喝人血,非跟來親眼考證,若心中沒鬼,就別擔心有所發現。」
「那好吧,雲飛,去工匠營找魏頭,借兩把軟椅來,抬著老伯和小公子走,呵呵。」高垣善意地對老頭笑笑,從靴筒掏出繳獲自武宗的短刀,倒拿著遞給小孩:「叔叔讓你父親的武藝給嚇住了,才發現小傢伙跟來,這把刀送你當見面禮。」
「謝叔叔賜刀。」小孩一點不怕生,大大方方彎腰行禮,然後才雙手接過短刀,倉啷一聲拔刀出鞘,眾人只覺眼前冰涼。
「好刀!」星俠不由喊出聲來,從孩子手中拿過短刀,左看右看愛不釋手,小孩不滿地嘀咕:「我的見面禮,叔叔又不是給你。」星俠氣得低罵:「老子難道還會貪掉。」惹得眾人哈哈大笑,李長弓摸出一張銀票送給孩子:「你父親心眼小愛記仇,看叔叔多大度,拿著買玩具。」小孩行禮接過,一看忙丟掉,瞪大眼喊出聲來:「你不是好人,五千兩銀子,肯定是搶劫得來,我不要。」
李長弓尷尬地直笑:「嘿嘿,你老子就是馬匪頭,你還嫌棄叔叔,老實拿著,挑半天,就這張銀票來路正。」
「沒騙人?」小孩半信半疑,高垣拾起銀票遞過去:「他沒騙你,叔叔作證,放心收好,回去給小夥伴們買禮物。」
「謝高叔叔,謝李叔叔。」小孩高興地收起短刀銀票,看得親衛直點頭,孩子尚且如此明禮,義匪星俠名不虛傳。
常雲飛借來軟椅綁紮成轎子,小孩堅決不坐,老頭道聲謝坐了上去,因為是星俠的長輩,高垣和李長弓出於禮貌率先抬著走,眾人誰都沒注意,軟椅上老頭目中異樣的精光一閃即逝。
各標長不聽高垣勸阻,憤怒中率兵夜戰,導致千餘學兵戰死,回營后都覺慚愧,聽說草原來使是他朋友,連中軍大帳都讓星俠看了個遍,地圖文書不加遮掩,學兵布防情況一目了然。
「高垣,你是不是大方得裝過頭了,我回去畫出來,勇士們再攻營,學兵會吃大虧。」星俠看一眼地圖文書,一個都沒翻動,小孩好奇地當畫冊看,老頭眯縫的濁眼悄然掃過,稀疏的白眉輕微抖動。
步兵弓兵騎兵,中軍帳兵甲庫醫療處,高垣領著星俠將營地轉遍,最後來到傷兵工匠營,幾千傷兵與兩千工匠混在一起,說說笑笑忙而不亂,當走到魏頭負責的噴火箭工區,轎子上老頭咳嗽兩聲,星俠裝作好奇停下來,在工台旁看了半天,臉上笑容逐漸消失。
「叔叔,你也喜歡放煙花玩嗎?」小孩抱起一枝噴火箭,眼含希翼地望過來,讓高垣不知該怎麼回答,總不能告訴孩子這不是煙花爆竹,是殺人的利器。
「叔叔——」
小孩沒得到想要的答案,在父親瞪視下委屈地放下噴火箭,高垣心中像是有根弦讓無形撥動,自小在殘兵院長大,爺爺們照顧得無微不至,但年齡的差異終究難以逾越,腦海幾乎沒有兒時玩耍的記憶,孩子的委屈戳到他的軟肋。
「沒放過煙花,你來教叔叔,好不好?」彎腰抱起幾十把噴火箭,高垣意猶未盡,轉頭吩咐魏頭:「將機弩所用火弩抬出五箱,今晚在營門前放煙花。」
「謝謝叔叔!」小孩樂得蹦起來,軟椅上老頭心中暗嘆。沒放過煙花,孤兒的童年該是多麼苦澀,但為了讓朋友的孩子開心,不讓那委屈的眼淚流出來,竟要將珍貴的利器當煙花放,愛人之子猶如几子,一個未曾失去愛心的年輕人,稱他為魔誰又是人,若非親眼所見,惡名傳遍部落營地,誰會相信他藏起利器從不使用,直到部落武宗刺殺才被迫亮出來反擊。
參觀完營地回到軍帳,酒宴早就準備好,仇教練和三名標長親自作陪,席間閉口不談戰事,方散席就告辭離開,將談判重任完全交給高垣,星俠喝了不少酒,見狀咧嘴大笑:「哈哈,我猜得沒錯,你在這營地說話有份量。」
「讓部落騎兵包圍起來,上萬人寸步難行,沒份量才好呢,不用擔責任。」親衛撤掉酒席,高垣吩咐再整幾個冷盤上來,舉著酒壺與星俠痛飲,老頭和孩子在帳后歇息。
「來前我不看好學兵,現在就別騙我了。」星俠飲盡杯中酒,話語有些苦澀:「三千多傷兵基本是輕傷,不過是中了流箭,你們有的是良醫好葯,不用幾天就可復原,兩千學兵戰死,殺了部落一萬三千多騎兵,傷亡一比六還有餘,要吃掉運輸隊,部落承受不起代價。」
「部落打不過能跑,學兵除了死戰別無退路,呵呵,不是部落騎兵戰力低,學兵都是挑選出的精銳,帝國未來軍官,戰果只能說過得去,只是雙方本不必有此死傷,不是敵人卻要死戰,可悲復可憐。」
高垣酒杯不停,美酒像水倒進嘴中,星俠陪了一陣甘願認輸,反客為主收起酒罈酒壺,嘆口氣明言道:「我知道學兵難處,部落長老更清楚,郡主獨孤英唯有主動進擊,才能免遭競爭者暗算,唉,不再瞞你,派去攔截學兵主力的四萬多騎兵全軍覆沒,戰死一萬多,跑了一千多,呵呵,剩下的全成了俘虜,你的援軍距此不過幾百里地,解圍只在三五日。」
「我明白了。」聽過星俠解說中軍戰事,高垣長出一口氣,燕子風遲遲帶不來標營主事,原來是與中軍去匯合,一舉殲滅了攔截的騎兵,這仗打得太漂亮,包圍運輸隊的部落騎兵剩下五萬左右,三萬援軍趕來,裡應外合不難打敗甚至消滅,部落這才派人求和。
「長老會對和與戰有分歧,主戰的兩個大部落,派出武宗暗殺學兵首腦,結果兩人讓砍掉腦袋示威,另一個連營地都沒回,不知逃到何處去,隨後又斷送了近八千精銳,主戰部落元氣大傷,不得不低頭求和,只要學兵答應條件,不再干涉你們在草原築城。」
「星俠,戰敗者有資格談條件嗎?你姑且說說看。」
部落的條件很簡單,清輝學兵只能築一座城池,用以對抗落日翠華,不得去草原四處建立要塞,作為補償,部落會保護運輸隊安全,雙方若有所需公平交易。
「為讓部落達成協議,連尊貴的大祭司都親自出面勸說,高垣,狼神傳人自小在馬背長大,真要到了生死存亡關頭,人人能騎馬射箭有點誇大,聚集幾十萬騎兵絕非虛聲恫嚇,你們解除對部落的物資禁運,不用再分兵保護運輸隊,停戰對雙方都有利。」
高垣嘆口氣:「早要如此,幾萬人豈會平白送命,一將功成萬骨枯,狼神留下這美麗的大草原,何日才能真正長治久安。」
「一將功成萬骨枯,事在人為,有此心足矣。」
帳簾無風自動,星俠帶來的老頭飄然進帳,再沒有半點龍鍾老態,在高垣詫異的目光中,星俠已半跪在地:「恭迎大祭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