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親衛女隊
半月過去,高垣仍未歸隊,流言悄然在標隊蔓延。
三河灣相距二百里,探查地形三天足矣,打一個來回超不過七天,兩人遲遲未歸,即使遭遇意外,也該有消息傳回來,除非身遭不測,馬匪、傭兵和巫兵,碰上任一方,結局都不妙。
起初梅英不在意。
不打聲招呼就溜走,在外面吃苦頭,活該。遭遇不測?兩人都非莽夫,身手在新一巡數一數二,打不過,逃跑沒問題,烏雲不消說,李長弓的坐騎也是精心挑選,晝夜三百里,一般人追不上。
親衛隊有燕寧主持內務,五個小隊長各負其責,日常執勤訓練與高垣在時沒兩樣,流言傳來,沒人當回事。
「遭遇意外?李長弓那混蛋,只會給別人帶去意外!好人不長命,禍害千萬年,沒那麼容易死。」
宇文潔先後兩次,挨了二十馬鞭,雖說是穿著鐵甲受罰,一點感覺都沒有,對高垣和李長弓仍舊記恨,長這麼大,只有本小姐抽人,何時挨過鞭子,痛不痛無所謂,本小姐面子不好看。
「潔兒,今天第五次提起李長弓。嘻嘻,不會是——」令狐清話說半截,立即躲到梅英身後,帳篷中嬉笑聲起,梅英抱住追打過來的宇文潔,在耳邊悄悄打趣:「挨了罵,受了罰,潔兒化惱恨為愛戀,太感人。」
悄悄話?帳篷里人人聽見,宇文潔氣紅臉,作勢輕吻梅英臉蛋,另三人見狀擠眉弄眼,一個個嘟起紅唇做親嘴狀。
「你抱著本郡主親吻的時候,怎麼不怕別人誤會!」
梅英瞬時明白是何用意,不覺鬆開手,裝作看不懂。
「咦?你們都犯花痴了,要不我嘗嘗初吻的滋味。」
帳篷里鬧成一團,外面執勤的女兵掩嘴偷笑,梅英身上沒有皇族的傲慢習氣,就像妹妹般活潑調皮,相處時間長了,大家真心喜愛這位同齡人郡主,無不珍惜這場機緣。
「笑什麼笑!都站好,有個執勤的樣子。」
燕寧人未到聲先到,令狐清吐吐舌頭低笑:「今天是誰惹了燕仙子,別把氣又撒在姐妹頭上,我看見她就想躲呢。」
高垣離開前,讓女隊自行討論處罰,燕寧回去就拎起馬鞭,命令女隊集合,按順序輪流拿鞭子,每人先挨十皮鞭,再抽後面的人十皮鞭。
沒有人動手,她先抽宇文潔,再打令狐清,打完扔下馬鞭,令狐清笑笑拾起來,有氣無力抽十下,將鞭子遞給宇文潔,也挨了十下,宇文潔打過人,無視梅英喊叫威脅,直接將馬鞭傳給她身後的女兵。
三人帶頭,女隊除了梅英,人人都遭鞭打。
梅英站在隊伍中尷尬難受,誠懇請求生氣命令,辦法想盡,宇文潔和令狐清只笑不動手,其她人更是扭過頭避而不看。沒人敢打,梅英不在意,誰知太子和國王會不會較真。
燕寧思忖一會,從地上拾起馬鞭,啪啪兩鞭子抽在梅英身上,臉比冰山還冷,話如寒風尖嘯。
「軍紀不嚴,上了戰場也是送死。郡主若有意外,親衛隊無人能活。家族?誰家都跑不掉!先死後死有何區別。我帶了頭,護旗哨,每人抽兩馬鞭。不打?脫下軍服,趁早走人,省得隊長回來趕。」
「宇文潔,令狐清,你倆再不動手,滾回京都!」
梅英真發狠,朝兩個好友怒吼,令狐清拾起鞭子,兩下鞭打猶如趕蚊子,梅英還在喊重來,宇文潔已拿過馬鞭,照樣兩下,另兩個護旗女兵沒辦法,有樣學樣。
「呵呵,我們五人將要載入史冊,不管是美譽,還是惡名,鞭打帝國郡主,清輝立國三千多年,前無古人的壯舉。」
燕寧的膽量讓女兵吃驚,打了郡主還自我吹捧,這臉掛寒霜的隊長心思讓人難以捉摸,何來如此氣魄?
「我們五個人,從此唯有緊靠郡主這顆大樹,國王和太子怪罪下來,有郡主說情求饒,沒一點事。」
「你們別幸災樂禍,身為郡主親衛,眼見她挨打袖手旁觀,罪名不比我們五人輕。真當我燕寧缺心眼啊,呵呵,要出事,親衛女隊一個跑不掉,都是好姐妹,大家一塊死,黃泉路上也不寂寞。」
話一說透親衛女兵立時呆住,打與不打沒兩樣,真要怪罪下來,沒打的人照樣掉腦袋,打了的人也沒兩顆腦袋可砍,從此串在一條線上,跑不了我,也溜不掉你。
「好了,別說喪氣話,你打的是鐵甲又不是我,對了,咱們姐妹統一說辭,挨了十馬鞭,不許說都穿著鐵甲。」
梅英開玩笑緩和氣氛,燕寧扔下話掉頭就走。
「女隊再敢違反軍紀,親衛全隊集合時,當眾表演。」
高垣想不到,五個親衛小隊,燕寧最先將女隊擰成了一股繩。那天以後,標隊的人漸漸看出苗頭,親衛女兵對燕寧又愛又怕,卓越不幸當了第一個試驗品,也是唯一的探路人。
「趕出去!告訴他,再敢不經通報踏入女隊帳篷區半步,弩箭無情!」
卓越走進營區,在軍帳外讓執勤的女兵橫槍攔住,將燕寧的話一字不少轉達給他。
「她還在生氣,開玩笑而已,我去勸解。」
卓越心中咯噔一下,臉上神色不變,嘴上說去勸解,腳步停在原地。
「馬上退出去。「
熟悉的女兵板起臉,卓越尚在猶疑,執勤哨長亮出短弩,用冰冷的語音驅逐:「十息,退出去,九、八——」
各巡間相互閑逛是常事,一般不須通報,大家都是熟人,可若是人家明令不得入內,你還繼續亂闖,說輕點是擾亂營區,嚴重點,探聽軍情,有姦細嫌疑,特別是女隊,隨便一個罪名,比如偷窺女兵起居,都足以讓你身敗名裂,何況是郡主所在的親衛女隊。
卓越在弩箭冰冷的寒光中離開,營外路過的學兵,很快將消息傳遍整個標隊,親衛女隊未經允許不得入內,沒人再敢前去嘗試。
「小姑,你厲害,能馴服他,我看好。」
燕子風稍後找來,奉承話沒說完就讓趕走,回到小隊大發脾氣。次日,第二小隊帳篷前貼出告示,不經允許,禁止入內。沒幾日,親衛隊營區閑人止步,巡視哨連戰術組的教官也開始攔阻,只有標長溫輕柔例外,可人一到門口就有人大聲通報。
標長溫輕柔嘴上嘉獎,心中滿不是滋味,整編會議后,情況更明顯,她去親衛隊,哨兵除了大聲通報外,總會有兩人一路陪同,禮節周到態度恭敬,讓你有火無處發。
弓兵、騎兵、重步兵三個巡相繼加強了營地防守,其它兩巡只好學樣,凌波標隊表面上軍容整肅,明眼人都看出內有乾坤,另一個輕步兵巡長找到秦如風,吹了半天牛,走時留下一句話:「瘋子,你去我那,無須通報。」
五個巡長,有四個在暗自提防標長溫輕柔,不是她威望不足,更不是懷疑她想兵變,怪就怪在她低估了標營學兵對帝國的忠誠。
梅英在會上提醒大家,帝國軍令軍政分設,學兵略微一想都覺得標長做得過份,明知有此鐵律,為何還要引導大家犯錯,親衛隊履行軍政職責,你為何一再伸手進去,敵人的面都沒有看見,何來臨機處分一說。自懂事起便被灌輸忠誠帝國,已深入骨髓變成信仰,軍官雖然不懷疑標長的忠誠,訓練出的本能反應,仍舊讓他們加強了防範,帝國數千年來重視童子營,學兵的忠誠和英勇絕非一朝一夕可以籠絡收買。
驚醒過來的軍官,警惕的目光時刻掃視,卓越、李子輝和輕步兵巡長潘陽等人逐漸進入視線,大家心中有數,難怪另一個輕步兵巡長趙飛會暗示秦如風態度。
標長溫輕柔有苦難言。
家族讓掌控梅英,感情上就難以接受,這位陪伴了四年的帝國郡主,直到觀日峰遇襲前才知曉溫輕柔的真實身份,是父親派來保護她的人之一,那時教官與學兵已經好如姐妹,溫輕柔真心希望她能承襲大位,清輝第一個女王,到時家族恩榮何用多說,六年貼身保護,這份感情比戰功更能獲得信任。
「爺爺到底要做什麼?難道真要對梅英不利,這樣做對家族沒有好處,隨時都可能遭到清洗。皇家暗衛,誰知道隱藏在哪個角落,正像毒蛇般等著你犯錯。」
溫輕柔想不通,可爺爺的指示必須照辦,這或許就是貴族子女的悲哀,難怪有那麼多貴族女子尋歡作樂,何嘗不是在自我麻痹,表面的光鮮後面,是一言一行都必須為家族利益考慮,甚至需要將感情埋葬,用身體做為爭取利益的工具。
「我是太子府的暗衛,奉命保護郡主。」
太子派來的暗衛,看似一直遊離在遠處,其實密切關注獨孤英的舉動,隨時可以為她犧牲,這是暗衛的使命,不像溫輕柔,只是選拔出的陪伴者。他找上門來,說明企圖掌控軍權的動作已引起懷疑,皇家暗衛,懷疑便是證據,上報進京,老國王,溫輕柔提起都顫抖,溫家的掌權者又要換一茬人。
「收手吧,還來得及,我不會上報。獨孤皇家對世襲貴族向來網開一面,有獨孤英在,溫家能逃過此劫。暗衛,不止我一個,趁早收手,在獨孤副使回來前將功折罪。」
仇教練起身告辭,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過頭來,艱難地吐出幾句話:「軍政大臣早引起懷疑,英王爺未必靠得住,幕後還有黑手,你們是可以隨時捨棄的棋子,也是老國王釣魚的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