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布局

  建安四年三月底，潁川郡最大的一處軍屯裡，曹丕看著穎水河畔綿延的稻田裡插滿的秧苗出神，身邊的劉曄正在他身邊說這話：


  「公子，公孫瓚完了，聽聞易京中大火燎天，此人已經葬身火海。」


  「北地一平，袁紹就要和吾父一戰了。」曹丕看著地利嫩綠的秧苗說道。


  「祭酒有言，若要跟袁本初一戰，必須清除後患。」


  「下邳劉備、南陽張綉。」


  「尚有許都董承！」


  「車騎將軍，董承。祭酒可有何良策？」


  「祭酒說此事尚需公子助力。」


  曹丕聞言一怔，笑問：「如何助力？」


  劉曄上前，壓低聲音說道：「公子需去找文烈將軍，借玉璽一用。」


  此話一出，曹丕腦子裡立即閃出「衣帶詔」三字。轉身離開耕地，對跟在身旁的劉曄問道：「此時只要告知吾父，跟文烈兄下令便可，何需吾去找？」


  「祭酒想除掉的不止一個董承。」


  曹丕聞言瞭然，立即叫跟在後方的典滿備馬車，從劉曄手中接過了一匹折好的白紈，白紈里透著紅色，還有一股血腥味。曹丕看也不看就收入袖中，然後讓典滿拉著自己來到了許都城曹休的府邸。


  如果是正常的漢制，拱衛皇宮的官員有：五官中郎將、左中郎將、右中郎將。皇帝貼身近侍有虎賁中郎將。但是自天子東歸之後掌管皇宮守衛的只有騎都尉曹休一人，至於皇帝的貼身近侍虎賁中郎將和其麾下虎賁侍從乃是伏皇后之父伏完在控制。


  若說誰能拿到皇帝的玉璽，那無疑是曹休機會最大，因為虎賁侍從的人數比起曹休麾下的皇宮禁衛著實少太多。曹休略施小計就能夠把人調開。


  曹休的府邸很大，和夏侯淵的不相上下，不過白牆黑瓦之外就是修竹依依，顯得比較簡單。從下人那得知曹丕來訪，立即把曹丕迎入了正堂，並且奉上了潁川鍾家的茉莉花酒。


  曹丕的這個從兄雖然拱衛皇宮，掌控禁衛，深得曹操信任，但是卻很年輕，只有20歲。年少時，隨其祖父吳郡太守曹鼎住在吳郡。現在的吳郡乃是孫策的地盤。當年曹休聽聞曹操起兵討伐董卓，立即從吳郡經過荊州輾轉千里來到中原投靠曹操，那一年他才10歲，曹操見到曹休立即大笑：「此為吾曹家千里駒也！」以此讚揚他千里投奔的心意。


  那年曹丕兩歲，曹操讓曹休跟曹丕住在一起，所以曹休還經歷過曹丕的童年。到曹休14歲時，就進入了虎豹騎跟隨曹操轉戰天下。天子東歸的第一年，便拜騎都尉，掌管皇宮禁衛。


  因為小時候跟曹丕在一起，所以身材高大而且有幾分英俊的曹休對曹丕有一種兄長般的感情，這種感情甚至比曹丕的親兄曹昂更加濃烈。事實上曹昂並非卞夫人之子，所以跟曹丕比較生疏。


  到了正堂，曹丕很曹休幹了一口茉莉花酒，隨即說道：「兄長，弟有要事。」


  曹休立即屏退了下人，典滿也自覺地走了出去。於是曹休笑問：「何事？」


  曹丕從袖中取出折好的白紈，上前遞給曹休。曹休也是身經百戰之人，白紈入手就聞到了血腥氣，臉色頓時凝重起來。不過卻沒有多說話，而是打開了白紈。


  那白紈之上的字曹丕沒有看太多，只是注意到上面有好些名字：董承、王子服、劉備、種輯、吳碩、吳子蘭。


  曹休看了半晌，合起來放入袖中。曹丕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言不語，只是喝酒。


  「此詔書少了個璽印。」


  「正是如此。」


  「為何族叔不來下令？而是賢弟？」


  「吾父不知，此為祭酒之意。」


  「為何？」


  曹丕笑了笑，說道：「祭酒欲除之人，不止董承。特別是那劉玄德，祭酒幾次進言欲除之，吾父皆不願耳。是以只能出此策。」


  曹休閉目半晌，開口說道：「劉玄德為兄見過，確不是庸碌之人。聽聞他現在於據下邳反了，確實應該除之。此詔書乃是天子所發，賜予董承，不過卻被董承下人盜出，落入族叔手中。」


  曹丕笑道：「正是如此。」


  「要拿璽印，尚需調開虎賁，需要一些時日。」


  曹丕起身作揖：「多謝兄長。」說完之後告辭離開。


  現在他不需要在做什麼了，這個帶著玉璽印章的詔書最終會送到曹操案上，然後詔書上的人要承受的就是曹操的雷霆之怒。


  沒人會在乎這個詔書的真假，因為皇帝的玉璽，天下只有一個。


  本來曹丕以為，董承會在兩個月之內完蛋。但是事實卻並非如此，六月，軍屯和民屯水田裡的稻子已經開始揚花，董承卻依舊沒有死。


  現在軍屯和民屯的水田非常壯觀，因為掛在稻子上的花兒很多，就像去年先農壇邊上的兩畝地一般，甚至有些還更多。


  這一下不止許都的百姓能夠看到，整個潁川的百姓都能在山崗，土丘上看到軍屯和民屯中那密密麻麻隨風搖曳的稻花。


  這種景象讓很多耕種了一輩子的農民淚流滿面，跪著磕頭，直說蒼天開眼。


  當然，弘農郡的楊氏莊園、車騎將軍在洛水上的莊園，伏家在豫州境內新建的鄔堡也開出了這樣的稻花，因為他們從任峻那裡拿走了一些種子。楊彪、董承在朝堂上拿著吐沫橫飛地拿著一株掛滿稻花稻子說並非是先農天授奇術給司空之子，只不過是因為司空的公子拿到了一些好種子，種出了好水稻蠱惑人心罷了。


  這一次，伏完、吳碩、種輯、吳子蘭紛紛開口，請天子再詔司空公子上殿，看看他如何辯解。


  曹操鐵青著臉於朝堂之上一言不發。讓人告知郭嘉把曹丕招入殿中。其實任峻已經告訴過他這群人拿走了一些種子，還說曹丕當時不以為意，所以他就沒放在心上，誰知對方也種出了這樣的稻子，所以現在曹操也想聽聽自己兒子如何辯解。


  當郭嘉臉色陰鬱的來帶曹丕去皇宮，並且責問他為何不讓司空把種子收回時，曹丕卻露出了詭異的笑容，欣欣然跟著郭嘉上殿去了。